第34章 毒酒

隨奏樂聲依韻而起,寧純熙長袖漫舞,伴舞的舞姬於袖間灑出各色花瓣。

漫天花雨間,更襯得寧純熙舞姿曼妙,仿若化身為了一隻蹁躚於花間的舞。

這般輕盈之態,加上飄舞若仙的舞姿,足以令觀者為之沉醉。

大殿之中,讚歎聲此起彼伏,鼓掌聲連綿不絕。

忽而,奏樂聲驟然變轉,寧純熙豎起右足,以之為軸,輕舒廣袖,柔軟的身軀隨之旋轉。

袖間藏了大量的金粉,隨她旋轉紛飛而出。

那些看似無規則飄落的金粉,又像是冥冥之中被無形的力量所指引一般,在白玉磚石的地麵上,漸漸鋪出了一行鏨金的字。

‘辭舊迎新,春來福至’

堂下,掌聲如浪潮一般掀起至最高峰,連南宛星也忍不住鼓掌稱絕。

一舞畢,皇上讚許道:“舞技精湛,當賞。”

皇後則端詳了她良久,“皇上,這舞姬眉宇間瞧著,卻與業城王有幾分相似。”

寧純熙欠身福禮下去,“皇後娘娘慧眼。家父正是業城王。”

業城王,是當年番邦動亂時期,幫助皇帝平定啟朝的功臣,更被皇帝視為知己。

功成名就後,戰功赫赫的他為避免非議,自請退居二線。

皇帝答允,並將風水寶地業城賜給他為封地。

距今十五載,二人隻有書信往來,再未見過麵。

今日得見故人之女,皇帝麵露喜色,“你父親近來如何?”

寧純熙恭謹道:“承蒙皇上龍威庇佑,家中一切都好。”

皇帝餘光瞄了一眼太子,道:“方才聽太子說,這舞是他編排的。你遠在業城,和太子如何相識?”

寧純熙的臉上露出一抹嬌羞之態,懦懦地低下頭。

太子滿目柔情看著她,向皇帝回話道:“去年兒臣替父皇南巡時,曾受業城王款待,與寧姑娘自那時相識。”

“月前收到寧姑娘來信,說今年是載豐之年,業城王命她入京來拜賀父皇。”

“兒臣擔心她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外,會受人欺負,便安排她在別苑住下。”

皇帝看出了他二人的眉目傳情,登時就明白了兩個年輕人的心思。

他笑道:“既然來了,就在燕京多住些時日。朕與你父親是莫逆之交,朕自當替他照顧好你。”

寧純熙貌美端雅,知書達理,皇後對她也很是滿意。

“才跳完舞,快坐下歇歇。佩勳,寧姑娘是你請來的客人,席間你可得照顧好人家。”

太子連聲應下,招呼著寧純熙坐在了自己身邊。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太子家宴向帝後引薦寧純熙的目的是什麽。

隻怕這東宮虛懸已久的太子妃之位,很快就會有定數。

席間觥籌交錯,太子得美人在側,自是意氣風發。

酒過三巡,自家兄妹之間也少了些拘謹。

大家紛紛起身,相互敬酒、寒暄。

隻有沈承彧一直定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與這熱鬧場景顯得格格不入。

太子端起酒杯,步子有些虛晃著朝他走來。

他麵頰緋紅,眼神迷離,看得出已經有些醉意。

“三弟,今日年節,咱們兄弟倆喝兩杯。”

沈承彧麵前的酒盞裏麵,裝著的是青梅汁。

他多年帶兵在外,將領者,需時刻保持頭腦清醒。這些年來,他也養成了滴酒不沾的習慣。

便是皇帝邀酒,他也敢婉言拒絕,又怎會給太子這個麵子?

他舉起酒盞,與太子杯壁相碰,揚脖一飲而盡。

太子蹙眉,神情不豫,“孤給你敬酒,你也要用那酸汁子來搪塞孤嗎?”

沈承彧瞥他一眼,冷漠道:“本王從不飲酒。”

“大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如今天下太平,也用不著你再去帶兵打仗,你無需時時清醒。”

他回身將自己桌案上的酒壺提了起來,兀自給沈承彧添了一滿盞。

“喝!今日你不喝這酒,就是還在怪孤當日比劍傷了你。”

“親兄弟間,哪有隔夜仇?你可別在自己王妃麵前跌了份兒,讓她以為你是個小肚雞腸的懦夫!”

太子是當真醉了。

醉到仿佛忘了,皇上和皇後此刻還在上首位坐著。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像是在和沈承彧吵架一樣,霎時令殿內安靜下來。

皇帝眉心團起了川字紋,看得出他對太子酒後失儀十分不滿。

皇後見狀,忙向太子嗬斥道:“佩勳!你醉了,回你自己的位置坐好!”

皇後這一聲喝,令太子清醒了不少,他本想就此作罷。

但這樣獵物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沈承彧怎會讓他輕易走掉?

他向南宛星使了個眼色,表明計劃可以開始實施,而後伸手就要去抓酒盞。

怎料南宛星眼疾手快,搶在了他前麵端起了酒盞。

她起身叫住太子:“太子殿下,王爺手臂上的傷還沒有好全,實在不宜飲酒,並非不給殿下麵子。”

“這樣吧,這杯酒,由妾身替王爺喝了。”

沈承彧側目瞪著南宛星。

他不好說話,但他犀利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南宛星,讓她快點將酒杯放下。

可南宛星卻跟沒看見一樣,反倒強行與太子杯盞相碰,將酒水一飲而盡。

她將酒盞倒過來衝著太子,向他展示著一滴酒水也不剩的杯底。

太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王妃性子豪爽,可比某些扭捏之人要強得多。”

羞辱沈承彧一句,仿佛令可以太子心情大好。

他正欲回身落座之際,卻見南宛星眉頭緊蹙,死死咬唇,臉色看上去十分痛苦。

沈承彧趕忙起身,攬著她的臂膀將她護入自己懷中。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南宛星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額頭也浮出了一層虛汗。

她唇齒打顫,聲音發抖道:“王爺,妾身的胃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好疼!”

話音剛落,南宛星便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血漬濺落在滿桌菜肴之上,惹得眾人一陣驚悸。

而她,也在吐出這口黑血的同時,昏厥在了沈承彧的懷中。

沈承彧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王妃!你醒醒!”

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空了的酒盞,又看向神情驚慌的太子,目露凶光:

“你在酒裏下了毒?”

太子隻不過是想羞辱沈承彧一番,他如何能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他。

他驚慌失措,嚇得連手中提著的酒壺都摔在了地上。

“孤、孤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