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趕大集
鎮一中距離趕集的市場並不是很遠，出了校門往東邊走不到二百米就看到了集市那條筆直的道路，在道路的東側，政府劃出了一個約四五畝的大空場子，專供小商販們擺攤兒做買賣，主幹道有五百米長，場地兩側種了一圈白楊，筆直高聳地挺立著。道路的盡頭是鎮上的那條主幹鄉道，通往西泱市區的公車就在那頭。主幹道其實也有很多商販擺攤，但是會嚴重影響主幹道的交通，每逢集市，車輛堵塞得寸步難行，由於小鎮上也沒有安紅綠燈，一到集會，聒噪不安，無時不刻響著滴滴聲響，任何一個好脾氣的司機在這裏都會暴跳如雷。
自梅佳雯有記憶開始，這個集市就存在了，每個月陰曆逢五是集會，一個月三次。小時候，吳虹想買新衣服以及家裏各種生活用品，就會坐兩個小時的大巴車來到這裏，這裏會有最全最時尚的款式以及最低廉的價格。集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部逛一遍下來也得近半個小時。
集市上，有賣衣服、鞋子、蔬菜、五金、小動物、簡便快餐等等，應有盡有。根據多年的擺攤經驗，他們形成了自己的區域認知，比如買衣服的，需要撐起個帳篷就會在大廣場的最後麵，和賣衣服挨著的是賣鞋子的，大廣場和那條筆直幹道交匯處就是賣簡餐的了，交匯處人流量大，賣餐的不需要太大地方，但卻能讓炒菜、炒肉的香味竄入每個人的味覺裏，忍俊不禁前來買吃的，所以每個賣餐的小攤前都接踵摩肩。
來趕集的人也知道去哪裏買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麽砍價，對半砍還是去零砍，像吳虹這樣的，總能準確估摸到“最低價”讓商販不賣後悔，賣了更後悔。但每次砍價的時候，梅佳雯總覺得那樣尖酸厲害的吳虹“不忍直視”，像是吳虹和商販的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梅佳雯並不喜歡這裏，因為每次來到這個集市，就會看到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吳虹”。吳虹卻不以為然，她覺得大家都這麽砍價，不砍就成冤大頭了，何況自己又是真沒錢，砍到最後，弄得店家半是施舍，半是真做買賣的。梅佳雯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這裏的交易，就像一次又一次的詐騙遊戲。詐的不僅是物價，更是心理。“詐”沒詐到，像玄學一樣。有時候看雙方還價，疲累又沒效率，梅佳雯想如果是自己買東西就明碼標價，愛買不買，不買就走，省得在那浪費時間。她總是把成人世界想得簡單，這裏的小販吃虧得少，畢竟他們拿著批發價格不知道要提價多少賣給一個又一個的顧客，不知道多少顧客會掉進這‘砍價”的陷阱裏。
經過賣餐的小商販旁邊，香味四溢的炒麵一下打開了梅佳雯的味蕾，上了一上午的課什麽都還沒吃，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亂叫喚，炒麵的顛勺師傅又在不停地推銷，幹脆停下來讓吳虹用餐，吳虹卻說“得趕緊過去退貨，剛買東西跟商販還了半小時價格，怕久了人家不退。”
“你等會別跟人家吵，好好說，早退完我還得回學校午休。”梅佳雯有點擔心商家不退貨吳虹發脾氣提前提醒吳虹，這裏賣東西的，但凡還過價再想去退的就比較難了，砍價的過程像是殺價，雙方誰也不願意再回頭麵對彼此，更別說要退貨了。
“誰還不想好好退了，那賣東西的胖女人的願意啊。”
走到賣“四件套”的攤位前，梅佳雯看到了一個一米六高的發胖的中年女人，用一個劣質塑料卡把馬尾夾在腦袋後麵，滿手黑色的指甲油，像是中了毒一樣。梅佳雯心裏隱隱不安。
從吳虹說“退貨”兩字的時候，女人就像是一隻被惹毛的公雞。胖女人已經賣出的東西，錢已經到手，想讓她再拿出來可是有點難度。
“不退”胖女人斬釘截鐵說道，“你還價那麽久，浪費那麽長時間，何況還拿走這麽久！”
“東西還沒暖熱，咋就不給退了？”
“你不想要，拿走幹什麽，”說著從自己凳子下取出“不退貨”的標簽。
“我連包裝都沒拆，憑什麽不退。”
“沒誠心你玩我呢！”
雙方針尖對麥芒。吳虹已經開啟她的“戰鬥”模式，快步走到女人麵前，找女人理論，同時也把聲音分貝翻倍。仿佛誰的聲音分貝高，誰占優勢，另外也是對胖女人的震懾，對來來往往的顧客“表明”這個胖女人不好惹，最好不要買他家東西。
“真不講理！沒見過這樣賣東西的，不想買還不給退了，黑心！太黑心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吳虹身後的梅佳雯不停拉著吳虹的衣角，暗示她別吵，吳虹仿佛沒感覺到一樣，伶牙俐齒，邊說邊指搗著胖女人。
梅佳雯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吵架，看到吵架會提前躲得遠遠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梅佳雯覺得既尷尬又丟臉，但是她慢慢把這種尷尬和丟臉的憤怒撒在吳虹身上，明明跟吳虹說好的，轉身吳虹就吵起來，她想立馬走開，這就是吳虹，自己的母親，根本不會顧及她的感受。
“你再嚷嚷也沒用，哪涼快去哪，別耽誤我做生意。”
胖女人已經表現出不耐煩，一點不想給吳虹留餘地。
“不行，你們報警吧。嘿嘿。”有顧客經過時，給爭吵的兩人建議。
“報警就報警，誰怕誰！”吳虹也在旁邊附和道。
“我得做生意，哪有時間陪你在這扯淡！非得換，得扣五塊。你這浪費我做生意時間，我跟誰要賠償去。”
胖女人終於做了讓步，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梅佳雯想，這如果五塊能止損兩人在大庭廣眾的自尊，也是值得的。
“要不給她五塊，咱們趕緊走吧”梅佳雯小聲對吳虹說，
吳虹沒有理會梅佳雯的建議，卻再次爆發了。
“憑什麽！一個子兒也別想給我少！”吳虹一聽要扣她錢，一下就來氣，“錢到你包就給我少五塊，你強盜啊！”
“你這女人說話真難聽，給你退一步你還蹬鼻子上臉，不退了！”
“坑人精，還想做生意，倒閉吧你！”
兩人反而因為那五塊錢再次吵得不可開交。吳虹和胖女人越吵越激動，兩個人的聲浪不斷蓋過對方，甚至兩邊賣東西的商販都圍觀過來看。
梅佳雯心裏很不是滋味，忙從人群裏溜了出來。
胖女人看吳虹越吵越有精神頭，自己虛胖的身體已冒著大汗，把自己氣成這樣還耽誤做生意實在不值當，於是不情願地從胯上的錢包裏抽出來等額的錢給吳虹。吳虹拿到錢這才發現梅佳雯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