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毒婆娘

趁著梅佳雯去路邊發小廣告的功夫,李春向正給自己理發的發型總監打聽梅佳雯。平時在一起工作,彼此間多少都會說些自己的情況。李春向發型總監誇讚著梅佳雯有靈性又勤奮,是個好苗子……一來二去,發型總監說出了前幾天吳虹打電話通知梅佳雯取得升學第一好成績的事。

一切果真如李春所料,憑借成績,梅佳雯足有資格進“春蕾班”,要因為家庭原因輟學,那豈不太可惜。

當李春問道,店長是否是梅佳雯的親舅舅時,總監老師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李春一下就明白了,基本上也能斷定梅佳雯不過是在這裏打工的工作人員,如果是親舅舅,哪個親舅舅舍得自己的外甥女這麽小,就這麽賣命地“打工”?

李春剪完頭發,梅佳雯給李春辦理了“會員卡”,李春象征性地充值了五十塊錢,一切辦理妥當後,梅佳雯熱情地送李春出了店門。李春讓梅佳雯把他送到剛剛接他的拐角處。

“小梅,不等中學通知書下來就打工,不遺憾嗎?”

“李叔,你咋知道?”

“猜的。你們陽關鎮一中是我的下一個目的地。”

“什麽目的地?”梅佳雯好奇地問。

“我們在做一個教育工程,會幫助貧困女孩重返校園讀書,像你這種情況,讀書有難處的,隻要寫了申請,情況屬實,分數也夠,就能免費讀,國家支持你直到讀完中學、高中,甚至大學。”

“還有這好事?”

“怎麽,不信啊,李叔像壞人?”

“那倒不是,李叔。”

“因為這個計劃才普及到我們這邊,我希望,你能克服當下的種種困難,成為受支持的那批幸運分子,你可以的。”

梅佳雯想了想後,幾分欣喜卻逐漸從臉上消失。

“有什麽問題,你跟我說。我這兩天剛好回來休息,前段時間也一直在忙這個事情的籌備工作,正好遇到你,這是咱倆的緣分。等過兩天,我再來,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出一個聰明的正確的選擇。”

李春的語言中,看似是勸誡,卻讓梅佳雯覺得有種不容拒絕的命令。但那不是惡意的,更像是對她重返校園的殷切擔憂與希望。

一切對梅佳雯來說,還是半信半疑。怎麽就有這好事,剛好就讓她遇到,她才在美連社上了幾天班,因為一個陌生人的消息就回去上學?這怎麽可能,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以她這幾天的工作表現,一個月賺千把塊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父親的醫藥費再不夠,總歸還是有希望的。想到父親,梅佳雯不得不打消了李春在她內心剛燃起的小火苗。

陽關鎮醫院,梅大軍從醫院蘇醒後,吳虹和陳素芬奔波於醫院和家裏,一個在醫院照顧梅大軍,另一個從家裏做好吃好喝的給梅大軍養傷。吳虹全然忘記了之前村長趙生來找她說過梅佳雯上鎮一中的事。而對於梅大軍來說,他知道女兒梅佳雯肯定能考上學校,他也一直在等女兒被錄取的消息,但是介於目前自己身體狀況,隻能被動地等他們的通知。

當村長再次來看梅大軍,梅大軍才知道吳虹原來一直瞞著梅佳雯上學的事情。

村長久久沒有等到梅佳雯的報名信息,他知道這事肯定不對勁。梅大軍向來以女兒的優異成績驕傲,沒少在村裏炫耀,怎麽可能自上次他通知完後就沒音信了?他想親自來向梅大軍確認。

村長來到梅大軍的病房裏,隻見梅大軍腿上打著厚厚的乳白色石膏,已經能坐起來自己吃飯。看村長來看自己,梅大軍放下筷子熱情歡迎村長到來。村長讓梅大軍繼續吃飯,別客氣。

“小梅上學的事情,大軍你們是怎麽想的?”村長直奔主題地問道。

“什麽事情?”梅大軍一臉懵,扒拉完碗裏最後的一口飯,把筷子放了下來。

“小梅考上鎮一中,還是咱村第一名嘞!但是咋一直不去學校報名?中學那邊都給我打電話問了。我上次跟吳虹說了的。”

“我這……沒收到……那看現在報名還來得及不?”梅大軍想之前吳虹還跟他吵要不回來工錢就不讓小梅上學,現在這情況,肯定是吳虹故意不告訴他。

“這我就不清楚了。據說今年新辦了個班叫做“春蕾班”,專收品學兼優的貧苦女孩子嘞。凡是申請進了這個班,不用交學費,每年還會發放補助津貼和各種生活用品。說是婦聯發起的,各村婦女主任都在自己村篩選申請的女孩子呢。小梅這條件肯定能申請上。”

“有這好事?”

“咋沒有,就是不知道現在報名還來得及不,早些都通知過一輪,大家都不積極嘛。我看平時你都挺支持小梅的,現在怎麽一直啥信兒都沒,我這不又來一趟。”

“耽擱了耽擱了,村長你給小梅申請申請,她學習好,肯定要上學的。”

“這,我說的不算,得你們到鎮中(學)申請,把申請交學校,你家現在這條件太需要了,我這隻能給你們開村兒裏的貧困證明,證明你家這困難情況屬實。”

梅大軍聽了萬分感謝村長的通知,說自己也是想女兒多讀書的,不由自主的,眼淚竟不爭氣的從眼角淌出,強烈譴責自己意外出的真不是時候,但是是決不允許自己的意外耽擱了女兒的未來……村長不忍看這場麵,答應梅大軍盡可能給孩子爭取後,便匆匆離開。

等村長走後,梅大軍質問吳虹是什麽情況,為什麽瞞著他,再三逼問下,吳虹這才交代,梅佳雯早已經跑市裏打工了。

“小梅學習好,不讀得多對不起孩子,將來後悔一輩子,永遠也別想出這個小永村……”**的梅大軍對著吳虹一陣吼叫,仿佛吳虹是那個專跟他對著幹的毒婆娘。

吳虹聽了就來氣,她全然不顧梅大軍是個病號,針鋒相對地吵起來。

“難道還要去低三下四地借?你以為我沒想辦法嗎?……摔的人咋不是我,你倒躺**成爺了……”

吳虹知道縱使如今把梅大軍罵進黃土也改變不了如今的現實。但她也委屈,誰來體諒她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先讓佳雯進這個班,到時候就自然有辦法了,就像現在,沒得救,沒錢救,我這命不還活著。”

“你咋活的,還不是老的小的,給你跑來跑去掙的命,你有啥資格說這話,想讓她上,你倒是去掙錢啊,都是賠錢的玩意兒!”

“賠錢”是吳虹憤怒到極限的口頭禪,她知道這詞傷人,但情緒到了,總是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是憤怒的發泄,更是對貧困潦倒生活的埋怨。

“這幾年委屈你了,行,我不治了,我去找小梅去。”

說著,梅大軍使勁揪掉了胳膊上的針頭,鮮血從針口浸了出來。他掙紮著要站起身,因為大腿和屁股上都打著石膏,一個趔趄,頭硬邦邦栽在地上,石膏的碎末灑落一地,他不顧疼痛,往門口爬去。

“你瘋了!醫生!醫生!”吳虹大喊叫著醫生,經過房門的護士先跑過來。

“你們這是幹啥!病人家屬,病人需要靜養,不要讓他情緒太激動好嗎?”

護士小心翼翼把梅大軍扶上床,接著幫他止血。梅大軍氣的臉朝向一邊。

“我去找,行了吧!”吳虹擔心梅大軍再衝動,隻好服了軟。

吳虹覺得自己的命運就像浮萍,保不齊哪天被狂風暴雨的**,也保不齊被旱澇災害摧殘。嫁給梅大軍,這種感覺就從沒斷過。出了醫院門,吳虹幾乎把關於梅大軍能罵的都罵了個遍,越罵越沒有力氣,越罵越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