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親

陳又時去美國這件事,唯一沒有通知到的就是陳玨。

他在機場猶豫了很久,編好的短信最終也沒能發出去。

陳玨怎麽也沒想到,短短幾天,自己的弟弟就沒了。

她對於陳又時的離開覺得既困惑又惱怒。

怎麽可以這樣?他們姐弟四年,最後竟然連個體麵的告別都沒有。

陳鍾年和陳媽媽對他的離開,解釋的也非常潦草,整個家庭的氛圍變得前所未有的低落。

陳玨垂頭喪氣的走進陳又時住過的臥室。

衣架上還掛著他的睡衣,曾經陳玨一直搶著穿它,還笑話它像灰色的老鼠皮。

她伸手摸了摸,還是那個柔軟綿密的觸感。她把睡衣從衣架上拿下來披在身上,然後把自己抱作一團,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臥室裏的每一件物品都散發著它原主人的氣息,桌子上他倆的合照被帶走了,陳玨坐在椅子上一陣鼻酸。

這個小王八蛋,怎麽就連個再見都不說呢?

陳玨把手伸到睡衣的兜裏,手指碰到一張紙條。

打開一看,裏麵隻有簡短一句話:睡衣歸你了,你的小兔子,歸我了。

小兔子是陳玨鑰匙扣上掛了很久的一個小玩意兒。

她攥著紙條,眼淚啪嗒地就落在了紙上。

她用力捂著嘴巴,無聲地哭了好久。

時間最可怕的地方在哪裏?在於它可以悄無聲息地滲透全身的每個細胞。

明明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卻被時間的洪流包裹的密不可分。

陳玨一睜眼,隻覺得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陳又時的痕跡。

他還會回來嗎?

時間一晃,春秋輪替了六個年頭。

26歲的陳玨已經在一家廣告公司站穩了腳跟。

她負責的項目運營幾乎回回都能拿好成績,行事作風也不似以前那麽跳脫,處理起自己的工作也是雷厲風行,在公司頗受好評。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是毀譽參半,事業上越是順風順水,感情生活上就越是崎嶇坎坷。

大學畢業後的她,直到現在都是孑然一身。

其實她的年齡不算大,倒也不急著結婚什麽的,但奇就奇在,她連個戀愛都沒得談,每每有人拋出戀愛預警的橄欖枝,她都會毫不留情的折斷。

但陳玨做夢都沒想到,最先坐不住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爸媽,而是居委會的張阿姨。

原來最近社區有“關愛大齡青年”主題活動,在這個老舊小區裏麵,年輕人本來就少,26歲的陳玨居然意外上榜。

作為超過法定結婚年齡6歲的她,可不就是大媽們眼裏的“大齡青年”嗎?

居委會的阿姨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磨人的技巧絕對一流,連續幾天都來找陳媽媽,信誓旦旦地說一定給陳玨挑選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陳玨不勝其煩,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這次的活動。

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親,縱然百般不情願,但還是按時到了約定的地方。

手裏的咖啡已經不會冒熱氣了,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個出類拔萃的人時間觀念還真不怎麽樣。

“你好,請問是陳小姐嗎?”

陳玨抬頭一看,一句“大叔,你找誰”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眼前的男人怎麽看也快四十了吧,頭頂的空調把他頭上的“浮草”根根吹起,漏出了又白又亮的頭皮。

他站立的旁邊剛好放了一個不到一米七的餐廳招牌娃娃,那個娃娃圓圓乎乎的,仿佛跟他如同雙胞胎一般。

陳玨咽了一下口水——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張阿姨眼裏是個什麽貨色了。

“對,是的。”

陳玨懵了一會兒,心裏已經開始措辭要怎麽結束這場尷尬的見麵了。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

“據說陳小姐在廣告公司做策劃啊,那應該很忙吧?”

陳玨點點頭,男人接著說:

"既然是相親,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我姓吳,有自己的公司,但是離過婚,有一個兩歲的孩子。

男人說到孩子的時候瞟了眼陳玨,見她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於是又接著說道:

“對我的另一半沒什麽要求,就是希望她能全職在家照顧孩子,賺錢這種事就應該老爺們兒來幹,我對你印象挺滿意的······”

陳玨一開始出於尊重,還認真聽著,但後麵這個男人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離譜。

漸漸的從介紹自己的基本情況,變成了手舞足蹈的吹牛。

總的來說就是“畫大餅”。

她第一次見一個人把大餅畫的這麽難以下咽。

在這個大餅快要甩到聯合國的時候,陳玨終於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快刀斬亂麻。

“不好意思,吳先生,我也直接一點吧,我覺得我們不合適,相親這件事就算了吧,我請你喝杯咖啡,咱們各自回去交個差就行了。”

聽到這話,男人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他大概是覺得“成功人士”的人設沒有渲染到位,於是伸伸胳膊露出他的大金表,又把他的法拉利車鑰匙往桌上一放。

陳玨一看,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

男人看到她那明顯嫌棄的表情,一下子麵子沒掛住,說話也變得不客氣。

“喲,我看陳小姐也不小了,得有三十了吧,我跟你講,女人一過了三十可就不值錢嘍,二十五歲以後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陳玨沒說話,心想,看這個禿頭還能說啥,畢竟她生活中油膩老男人的素材太少了。

見她不說話,這個禿頭又開始陰陽怪氣。

“雖說你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但最佳生育年齡也就這幾年,到現在連個戀愛都沒得談,你應該反思反思。”

陳玨很明顯的忍耐狀態反而激起了對方的再次攻擊。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好心給你提個醒,你這個條件找我都算高攀,怎麽?還指望找個小鮮肉?你養他還是他養你?趁你現在臉還能看,趕快把自己特價處理了。”

他把頭靠近陳玨,壓低聲音說:“清倉的話,我還願意接手。”

陳玨抬頭剛好對上了那雙充滿嘲諷意味的眼睛和鋥光瓦亮的腦門,一時沒忍住,手一鬆,咖啡杯和已經冰涼的咖啡就朝著那人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隨著清脆的聲響,一道血痕也出現在了那個油膩光潔的腦門上。

陳玨心想,老娘何時受過這種氣,她把袖子一擼,指著男人就開始罵。

“你算個什麽牛馬?我才26你瞎啊,就你這模樣,當我大爺我都嫌磕磣!”

“你頭上那可憐兮兮的兩根頭發是wifi嗎?我穿個高跟鞋看你都得蹲著,菜園子裏的蘿卜都比你眉清目秀!”

”還開車來的,你夠得著方向盤嗎?安全帶得勒你臉上吧······”

陳玨一頓持續暴躁輸出,一句重複的都沒有。

男人捂著腦袋,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咖啡廳的服務員聽著陳玨說的話,又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捂著嘴笑出了聲。

陳玨朝桌子上扔了一百塊錢,心裏默默罵了一句。

去他媽的出類拔萃。

陳玨罵罵咧咧地朝門口走去,全然沒發現身後的禿頭追了上來。

他像個被點燃的爆竹一樣,憤怒地一把抓住了陳玨的頭發。

陳玨一陣吃痛,胳膊肘下意識地向後猛擊,一轉身,膝蓋就頂到了對方的要害。

畢竟是警察的女兒,陳玨在體力這方麵從來都沒吃過虧,一些簡單的搏擊擒拿更是伸手就來。

禿頭男這次是真急了,大口喘著粗氣,失去理智般地拿起了旁邊的椅子,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

陳玨一看,這下完了,她再厲害也抵擋不住物理攻擊啊!

沒想到下一秒,事情就迎來了反轉。

椅子衝過來的那一刻,一個身影,結實的擋在了陳玨麵前,他穩穩地抓住飛過來的椅子,沒受到一絲衝擊。

陳玨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厲害啊!一看就是練過的,能這麽穩、準、狠地接住危險物,漂亮!

擋在身前的人緩緩地轉過身,俊朗又熟悉的長相讓陳玨驚在了原地。

“姐姐,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驍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