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靠山倒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

擺滿**的長廊此時隻剩下花幹,秋風卷著滿地黃花從門縫鑽進屋子,送來了深秋的淒涼。

李延齡被含糊不清的嗚咽聲吵醒。

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在掙紮。

她睜開眼。

“誰?”

她看見一個衣著光鮮亮麗,此時卻因為被綁而非常狼狽的貌美婦人跪在自己身邊。

婦人無法言語,兩眼充滿淚水,身體瑟瑟發抖,就算是隔著床帳子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身著夜行衣的婢女七葉聲音清冷道:“大小姐,你這個妹妹我抓來了,您如果下不了手,我來!”

這不是李瑾思嗎?

那個毀她清白,毀她名聲,害她未婚生子,將她趕盡殺絕,害她失去尊嚴成為別人外室的罪魁禍首。

那個在自己被未婚夫拋棄時跑到自己麵前說“你怎麽那麽笨啊,明舉哥哥一直以來喜歡的人是我。”來耀武揚威的自己同父異母的好妹妹。

這是被七葉給逮住了?

李延齡在白果的服侍下緩緩坐起,可是剛到了一半又倒下去,太疼了,從昨晚開始,五髒六腑催裂心肝,疼得時而就昏迷過去。

如今,好像還是起不來。

七葉抓著的手腕將刀子塞給她,狠狠地道:“大小姐,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我們今非昔比,這位何夫人也今非昔比,這是您最後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十幾年來,李延齡一直想殺死李瑾思給自己報仇。

可李瑾思先是霸占了他們整個李家,又嫁給進士及第的何明舉做太太,如今何明舉還成了興獻王的輔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自己一個權貴外室,怎麽能有機會?

如今,自己更是快要死了。

就算不生病,也活不長了。

大行皇帝弘德帝半年前落水,傷了根本,半個月前死了。

也有人說是被文臣害死的。

這些對李延齡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壽昌候的外室。

壽昌侯是大行皇帝的舅舅。

大行皇帝三十三歲去世,沒有子嗣。

文臣推舉興獻王繼位。

興獻王早就看不慣壽昌候,找了謀反的罪名將壽昌候誅滅了。

靠山到了,她這個被人謀害,曆經風雨還大難不死的外室下女,怎麽可能鬥得過輔臣之妻?

何明舉很快會找來要人,她和白果都是弱質女流,就七葉一個會武功的,在絕對力量之下,想來也是要死的。

必須要把握最後的機會速戰速決。

李延齡咬著牙齒坐起來,明晃晃的刀刃帶著嗜血的鋒利,一下子送到李瑾思的臉頰上。

雖然這已經讓她用盡了大半的力氣,可李瑾思也嚇得瞳孔放大,隻要自己這一刀下去,這個狗東西就毀容了,就算不死,何明舉也不會要她,這比殺了她還難受吧?

李瑾思想掙開手腳,跪在地上拚命地掙紮,好像在說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就在這時,門被人從外踹開。

進來一個穿著寶石藍瀾杉的青年人。

青年眉目俊秀,眼神卻十分陰鬱,眉間像是有化不開的憂愁。

像極了何明舉年輕的時候。

一進來他就跪在李瑾思麵前,雙手顫抖眼神心疼,看著李延齡的眼神卻極盡恨意。

仿佛李瑾思才是他娘,而她不過是他們的仇人。

他說:“你快放了姨母,若是碰她一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李延齡如遭雷擊,擊碎了她的柔情,擊碎了她的關懷,像是把她整個人都擊碎了。

自己都快死了不出麵,一出來,竟然是為了救李瑾思?

“你瘋了嗎?!”

李延齡艱難地問道,話語是從牙齒縫隙裏蹦出來的。

這少年不是別人,是何明舉強奸她生下的兒子。

是她的兒子,不是李瑾思的。

兒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因為是強奸有孕,氣死了母親,二房聯合父親將她驅出家門,她求到何家去,何明舉避不見人,何家夫人罵她是賤人壞了兒子的名聲。

還想給她灌藥把孩子打掉。

是她長了一雙大腳,拚命地跑,跑離了危險,然後遇到了壽昌侯,仗著姿色以色待人才能重返李家,才能把孩子養大,才能奪回萬貫家財。

才有了他李雲宏風光的今日。

那李瑾思除了要殺他們母子,還為李雲宏做過什麽?

李雲宏為了這樣一個仇人跟母親作對,給仇人求情,不是瘋了是什麽?

李雲宏義憤填膺:“你才瘋了,你就是個瘋婆子,自己不要臉麵的去給人做外室,一把年紀不要臉還要連累我跟著你沒臉。現在還要謀殺姨母,你簡直不知悔改,早知道,我就應該把藥多放點,你就沒時間禍害姨母了。”

什麽?

李延齡詫異地抬起頭,白果和七葉也都震驚無比。

白果頓時淚如雨下:“大爺你怎麽能?太太是為了你,這是你的親生母親!”

自己不是生病,是被下藥了?

難怪自己身體好端端的卻口吐鮮血腹瀉不止。

被自己的孩子給下藥了啊!

李延齡很想大笑,自己一輩子要強,最後竟然折在孩子身上,真是可笑,可笑啊!

笑完了想哭。

“李雲宏,畜生!”

喊完,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她整個人一個倒仰,摔在了**。

李雲宏卻像是被碰觸了什麽憤怒機關,眼裏沒有同情心疼隻有憤怒,一把推開七葉去鬆綁李瑾思,一邊大吼道:“我不叫李雲宏,我姓何,我姓何,當朝次輔是我爹,我才不要做李家人……你們李家本來就要絕後,你還憑什麽恬不知恥生下我,讓我姓李?我不姓李,不姓李……我是正兒八經的何家子孫……”

放你的屁!

何明舉是強奸!

他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人家何家人在他小時候都不認他。

是強奸!

這個不孝子,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了自己。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吵鬧聲,安靜的七葉突然暴起,搶過刀子一下子紮在李瑾思的脖頸上。

剛嚐到自由的李瑾思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呼吸困難地倒在李雲宏懷裏。

李雲宏嚇得大哭:“姨母,你不能出事啊,不然我沒辦法向爹交代。”

七葉哭著跪在床前道:“大小姐,對不起,你既然不能親手手刃仇人,我來越俎代庖,你瞑目吧!”

李延齡心口疼得仿佛墜了大石頭,眼裏都是無助和迷茫。

瞑目?

他們大房後繼無人了,李雲宏如果認賊作父,家產肯定又要被二房給吞並了。

大房也真的絕後了。

她,祖父,母親,他們三代人堅決堅守的長房底線,被淌著劣質血脈的李雲宏一下子給摧毀了。

自己還哪有臉見母親,哪有臉見列祖列宗啊。

她,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