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回答
李離的話震人發聵,孟玄英從未見過這樣淩然的他。
在孟玄英的印象裏,這個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王爺,隻是心思和城府要比一般人要深上許多。
而李離經常對外表現出來的胡鬧和任性,又讓孟玄英覺得他的手段過於有些幼稚。
而當李離對著一身榮光的慶國公,說出這般大義凜然的話時,孟玄英又覺得扶桑的眼睛是如此毒辣。
孟玄英曾經還偶爾生出過,扶桑為何要選擇李離這麽一個不著調的王爺?
如今倒是覺得這樣的選擇,的確是扶桑所說的最優的選擇!
剛才的那一番話,不知道慶國公怎麽作想,孟玄英倒是聽得熱血沸騰。
慶國公這邊更是被李離的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
這個皇上的同母胞弟,在蜀州和京都給人都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反麵印象。
以至於當李離一身小廝打扮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時,慶國公就覺得他和當今的聖上果真是親得不能再親的兄弟,都喜歡做些上不了台麵的小人行徑。
所以剛開始時,他對李離並沒有什麽客氣,而且連帶著對皇帝的那份不滿,全部放進了對李離的鄙夷和輕蔑之中。
而現在,再看眼前的這位王爺,脫離了先前的玩世不恭,一身傲骨站在自己的麵前,就似李家的先輩站在自己麵前那般的王者風範。
能說會道、慷慨激昂的也不止李離一個,他又怎麽敢輕易把妻兒老小、身家性命和天下蒼生,就僅憑著李離的這幾段話,而就匆匆托付了!
慶國公沉默許久,微微泛白的臉上又恢複如常。
他淡淡地說道:“離王這番說辭的確讓我這顆冷了許久的心,又像在沙場迎敵般的滾燙,不得不說三公子今日選的說客很好。
可王爺又怎麽確定,我就真的能信了你的這些話?“
李離又悠哉樂哉地坐回到椅子裏,手裏的折扇被他慢慢地煽動著:“信不信是國公的事,來不來是本王的事!
前有劉公為請諸葛先生而三顧茅廬,我李離就沒妄想一次就能打動國公!“
慶國公有些好奇地盯著李離,這個離王倒是有幾分意思。
李離端起手邊的茶淺飲一口,笑道:“在側門等候國公時,本王還同玄英講過,今日我們來講了什麽國公不願意聽的說辭,怕是國公就要拿著笤帚把我們二人趕出府去。
現在看來已經比本王想的要好很多了,不僅沒有被國公攆走,還能飲上國公府的一杯將軍茶。“
說完,他有把茶杯湊到嘴邊,狠狠地喝了一口,發出滋滋的聲響。
看著李離恢複到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在場的另外兩人則是有些恍惚,不由得心中暗歎,這李離還真是變幻莫測啊!
喜怒就在一瞬間,悄無聲息地切換著。
慶國公自是軍人,那就有軍人的那份胸襟和坦**。
如果李離今日在這兒和自己打啞謎,他還真就要把他趕出府去,不過不是李離說的笤帚,而是掛在中堂裏擺著那把斬了若幹敵軍首級的狂刀。
而李離像現在直接向自己表明他的心思,慶國公反而高看他一眼,甚至有些拿他沒有什麽辦法。
人家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的麵前,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攤開來說,他又怎可和小人一樣,去聖上麵前揭發。
慶國公又思慮了許久,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何是我慶國公府,在我看來,離王本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李離抬眼看向慶國公,反問道:“那又為何不能是你?”
語氣裏的篤定,眼神裏的意味深長,都讓慶國公有些摸不著頭腦。
“孟老三你像塊木頭似的愣在椅子裏做甚?你家妹妹的終身大事到底還問不問了?”
一直坐在椅子裏不敢開口的孟玄英,突然被帶著幾分嗔怪語氣的李離從緊張中拉了出來。
孟玄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問,問……當然要問!”
坐著又朝慶國公低頭表示敬意,孟玄英這才說道:“今日還真是讓國公爺和離王爺笑話了,本是玄英來找國公爺,可無奈玄英嘴笨,竟全然將事情托付給王爺了!”
“今日還請國公爺給晚輩一個口信,對家妹和魏家三少爺的事,是否完全沒有要同意的想法?
畢竟我們孟家四房和魏家三老爺家的門檻差了許多,玄英對這點是有自知之明。
可想著他們二人在蜀州因著沈家五公子和我是同窗的關係,相處的時間就自然多一些。
萬一相處久了,他們之間情投意合,旁人也沒法預料。
玄英自私,實在不想他日因為門楣的關係讓四妹傷了心。
如果國公不同意此事,趁著他們兩個人還沒生出什麽情誼,直接先斷了家妹的念想為好。“
孟玄英說完,便和慶國公對視著,等待他的說辭。
而李離卻是一副悠閑地繼續喝著茶水,仿佛今日他來就是幫著孟玄英當說客的。
他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孟玄英所托之事他也盡力去辦了,至於其他的就等他們兩人去商討。
李離這幅事不關己的模樣,全被一直觀察著二人的慶國公收進眼裏,他的表現又讓慶國公有些意外。
不過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李離的這番沉著冷靜和毫不急功近利的穩健,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如今的李離,在慶國公看來完全就是孤立無援的王爺,可又讓慶國公不由得懷疑,他的這番心性和知進退的城府,難道就能被他的親哥哥,當今聖上一直打壓嗎?
莫欺少年郎啊!
慶國公現在都有些懷疑,當初皇帝外放年幼的李離到蜀州,可能是個天大的錯誤。
這樣的人就算日日放在身邊,皇帝都應該時刻警醒,又怎敢就把他放去天遠地遠的地方?
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看著是在打壓李離,實則卻是給了他十年的機會喘息!
恐怕就算皇上等到有日想明白這點,也是為時已晚了。
畢竟現如今皇帝對李離的手段,不過也是些讓他丟了名聲之事,終究上不得台麵。
這樣的李離,也不是慶國公該惹的!
慶國公難得的神色稍有放鬆,露出一個別扭的微笑道:“三少爺為了妹妹能做到如此,也是讓我很感動。
可這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自己去折騰吧,我一個不知哪日入土的老頭子,就不跟著摻和了!”
想起片刻前李離的發問,慶國公雖不可能一時間就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選擇李離。
可他還是好心地提上一句:“今兒個退朝時,偶然聽到有大臣說,如今關於要彈劾離王的折子可快要堆到一人高了。”
李離則擺手不以為意地笑道:“國公無需在意,本王都已經習慣了。
本王如此荒唐行事,若是哪日龍案上沒了要彈劾本王的折子,那本王才該惶恐呢!”
慶國公的幾句話也讓李離知道,他不可能如今就能下得了什麽決定。
畢竟朝堂站隊這事本就該慎重謹慎,所以李離更不會今日就追著慶國公要給他給說法。
慶國公的不表態就是最大的表態。
起碼慶國公沒有明確地拒絕自己,就說明隻要他日李離能力夠了,所做能和今日所說的一樣,他定會站到自己的身後。
對慶國公的好意,李離也不會假裝不知道,而是說道:“他日若是國公覺得本王幹了什麽荒唐事,切莫因為今日的見麵就偏袒了本王。
國公該上書就上書,本王該受罰的還是得受罰。”
李離又樂嗬嗬地念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慶國公點了點頭,還真是一個頗重情義的王爺。
自己這隻提了一嘴彈劾的奏章,李離卻不想因為他的原因,讓慶國公府引起皇帝不必要的懷疑,故而讓他也學著別人一樣上書彈劾。
李離這才拍了拍孟玄英肩膀,笑道:“看來,孟老三今夜怕是要加急給梅山縣送去書信了!”
孟玄英趕緊站起身,朝著慶國公彎腰行禮:“玄英先替家妹謝謝國公!”
慶國公揮了揮手笑道:“謝我作甚,人家魏家的事,可不是我言禮就能說的算的事,成不成就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你們這般打扮,我也不便留你們在府中用餐,就散了吧!”
望著他們二人離開的背影,慶國公走進書房,拿起紙筆要寫些什麽,內心喜悅和不安來回交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