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醒
“小九兒,你可有認真聽我講話?”李離的手,在孟扶桑的眼前揮了揮。
自從大夫替孟扶桑診治完後,她就一副呆呆的樣子,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難道是就這樣把她為何挨打的事,想要敷衍過去了?
孟扶桑心裏可沒李離的這些個想法,她隻是一時有些恍惚。
這一切好像又不是夢?
李離說的話,大夫認真而又仔細地交代,她生前好似都沒有聽過。
她用手使勁兒地捏了捏自己的腿。
很疼!
都說在夢裏,自己掐自己是不會疼的。
孟扶桑那飄的過分遙遠的思緒,這時才被拉回到眼前,她側身定睛看著身旁的李離。
幾縷零散的頭發,趁著秋風在額前淡淡地飄著,少年的臉上掛著始終不鹹不淡的笑容。
少年的衣服上,散漫著微微的銀光,腰間的玉佩後,若隱若現一個雕工精湛的香囊。
一絲似有似無的冷冽,隨著涼風滲入孟扶桑的心脾。
“王爺剛才問啥?”孟扶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強裝著鎮定,其實心中已全是駭意。
這剛才以為是個夢,竟就拿著這活閻王,當了救命稻草。
李離見眼前的人,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後,臉上露出討好和為難之色,竟有些想發笑。
怎麽?這是利用完了他,才知道他是更不好糊弄的人了?
不過他也覺得逗這麽可愛的娃娃,還挺有意思的。
李離又問道:”你不把今日的事,都講給我聽聽嗎?為何你祖母,要對你下這麽重的手?“
孟扶桑自知眼前的這個人,不是那麽好忽悠的,她就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事,有模有樣地又再演了一次。
當然她也不會說以為自己這是死了,在夢裏。
而是找了個落水後,可能腦子一時不清醒,才在祖母麵前那般放肆,不是她娘沒教好她規矩。
李離聽她講的時候,就已經快要按捺不住想笑。
再瞧她一臉認真地和自己解釋,她為何這般的時候,就直接笑出了聲來:“小九兒,如果我是你祖母,怕是今天也不會輕易饒了你!”
孟扶桑見李離這般模樣,就更不安了。
心裏想著,這老天爺就算要給她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也不用這麽極端吧?
這開局也太慘了些,一個夢醒,就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一來得罪了孟家當家祖母和孟芷溪,還順帶利用了李離。
杜芝和孟芷溪,孟扶桑覺得也罷了,眼下吃些虧,大不了再找些機會報複回來就是。
而這李離,前世孟扶桑本就和他不熟,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性情到底是啥樣?
這現在滿臉是笑的背後,到底是真開心,還是殺意已起啊?
孟扶桑心中無限懊惱,這要早知道不是個夢,自己又何必去招惹這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啊。
她隻能尷尬地陪著笑,她可不想這剛活過來,就又被李離送去見陰間地府的鬼閻王了。
李離見她呆呆地衝著自己笑,眼裏全是求饒,就開口說道:“放心吧,我不是你祖母,自然不會教訓你!”
見李離沒有要追究自己的意思,孟扶桑想著,今日得罪了杜芝,她肯定是要另尋機會找回麵子的。
而孟扶桑的父母,兄長、姐姐此刻怕還在來錦官城的路上,到這六親王府還得要上個十天半個月。
這必須得給自己找個靠山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孟扶桑心一橫,朝著李離討好說道:“離哥哥,要不你把我帶回你府上吧,我怕你走了,我祖母又來……”
“到時候,我這條小命可就真不保了!”
李離自從五歲來了這蜀州,除了府中的婢子、嬤嬤外,就基本上沒怎麽和女的相處過。
如今這長得極討人喜歡的娃娃,朝著自己撒嬌,他竟有些不自然了。
李離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就真這麽怕你祖母?而不怕我?你沒聽別人提起過我?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
孟扶桑維持著笑容,強裝著鎮定。
她怎麽會沒聽說過呢?她聽得可太多了!
前世李離已經離世很多年了,每當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時,都把那些或真或假的事,說的可都是繪聲繪色。
例如,離王府的有個婢子,就因放走了一隻鴿子,就被李離活活打死;
再例如,李離為了找樂子,親手砍了人手腳,把人裝進壇子裏,就如蜀州泡泡菜一般,把人用鹽水泡在壇子裏;
……
可是孟扶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看到眼前的李離,都覺得他不會是那樣的人。
即使讓人死,他也會給人個痛快。
而不像他的侄子李津,李津那才是真正的魔王,最喜讓人生不如死。
就如孟扶桑,李津本在殺孟家一族時,可以連同孟扶桑一起斬首;
可李津偏偏不這樣做,他就是要留下孟扶桑,讓她日日煎熬,夜夜折磨;
李津可不是什麽為了維護他最後皇帝的名聲,名聲在他看來,遠不如他一時的開心重要。
論狠人,孟扶桑已經見過李津了,世間再無比李津更狠的人了。
孟扶桑抬頭看向李離,向他真誠地笑著搖搖頭道:“離哥哥,你又沒打我,我為何要怕你?”
然後她又睜大眼睛,做出很疑惑的樣子問道:“小九應該怕你嗎?”
李離竟被問得有些啞口無言,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麽單純,正如當初年幼的自己一樣。
孩子總是把一切,還未對他們造成傷害的人或事,都看作是無攻擊性的。
李離問自己,旁人應該怕他嗎?
如果有誰真的了解他,又怎麽會怕他!
一個五歲就被人,像沒有感情的畜生一般,扔在這離家鄉千裏外的蜀州。
跟著自己一同來的那些個奴才,大多不問他何時生,隻問他何時死。
……
搖了搖頭,似在回答她的問題,又似要把腦子中,那些不好的回憶都甩走:“小九兒不必怕我,我又不是什麽半夜吃小孩的妖怪!”
孟扶桑聽到李離的話,大鬆一口氣,她又趕緊抓著李離的衣袖問道:“那你到底要不要把我帶回離王府呀?”
李離爽朗一笑,道:“你是六親王的侄女,和我李離有什麽關係,我帶你回去,算怎麽回事?”
孟扶桑頓時泄了氣,看來今日這打不僅白挨了,說不定等李離走後,還得挨上一頓。
這可怎麽辦喲?
李離見她愁得眉頭緊鎖,一張小臉都擠在了一起。
從懷中取出一個令牌,然後遞到她的手裏道:“你先把這個拿著,如果你祖母要責罰你,你就掏出來給她看。”
李離給的東西,孟扶桑是認識的。
這天家王爺,哪個不都是有這些個,代表尊貴身份的令牌。
可雖說見令牌如見本人,可要是六親王姑父在場呢?
她趕緊說道:“要不你還是把我帶走吧,這要是我姑父在場,我到底是掏不掏這東西出來呢?”
“不掏吧,萬一姑父不幫我怎麽辦?掏出來吧,萬一祖母又用姑父壓著你的身份怎麽辦?”
“我挨頓打倒是小事,不能讓你丟了麵子不是?”
李離發覺,這小孩是真的很有意思,原本就是來六親王府逛逛,沒想到還能遇見個這麽有趣的孩子。
他到現在,嘴都沒有合攏過。
看她嘴裏雖然是說著怕自己丟了麵子,其實還是怕自己挨打,沒人救她。
李離這才說道:“你先拿著,大不了我再去和你姑父麵前,替你求求情就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故作威嚴,而又有些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問道:“十一弟,這是要幫誰求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