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書房夜談

“九姑娘,九姑娘……”巧月小心地拍了幾下熟睡的扶桑,又怕吵醒不遠處的孟玄月。

見扶桑睜開了眼,巧月趴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三少爺回來了,正在書房裏。”

雖然滿腹心事,可是小小年紀嗜睡的天性卻是怎麽也抵抗不了的,片刻之前還在想著要怎麽和孟玄英商量,片刻之後,她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扶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心翼翼地揭開被褥,被巧月抱下了床。

黑夜裏,還好天上一輪明月,透過窗欞紙如明燈照亮室內,扶桑穿上巧月遞過來的髦衣,然後再悄悄地退出了耳房的門。

很冷很靜,隻剩下縣城裏還不肯閉眼休息的幾隻犬狗,有氣無力地吠著,劃破夜的寧靜。

全家人早已睡下,後院在月光下更顯寂靜,幾株枯樹也格外安靜,主仆二人怕吵醒其他人,也沒敢發出什麽響動,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書房門口。

屋外的溫度很低,讓她們不禁打了個寒顫,扶桑和巧月相視一笑,熱氣化成霧,在眼前縈繞。

扶桑朝著巧月說道:“巧月,時辰不早了,不用在門口候著了,你先去休息吧,待會兒我讓三哥送我回屋。”

巧月福了福身:“是。”

走進書房,三哥還在低頭寫著字。

孟玄英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有些好奇地看著扶桑,顯然對她此時出現在這裏,有些疑惑。

他問道:“九妹,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休息,天氣這麽冷,小心著涼了。”

一盞昏黃的燭燈,手邊是啃了一半的雜糧饅頭,自從杜姨婆銀子不濟後,家裏的饅頭也從白麵換成了雜糧。

案前的孟玄英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有些許的青淤。

扶桑知道孟玄英一向刻苦,對待學業從未有過放鬆,這點可是讓孟冬最為安心的。

可是扶桑總覺得他那根神筋繃得太緊,明明從柳先生那兒回來已是二更天,卻還要在書房看一個時辰的書。

長此以往,總有一日身體會出問題。

扶桑道:“三哥,你回來就該早點休息,別每日都熬到三更才睡,再好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孟玄英傻傻地笑著。

扶桑知道孟玄英又想敷衍過去,有些無奈道:“你看每次講你,你都這樣傻笑耍賴,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已經很刻苦了,柳先生也講了你考青城書院沒什麽問題,不要把自己繃得太緊。”

孟玄英隻好點點頭,現在他感覺在扶桑麵前,他才是那個年齡小的。

他想岔開話題,趕緊問道:“九妹,你來不隻是為了講這些吧?可是有什麽其他的事需要我辦的?”

臉色疲憊,但是眼睛透亮,顯然孟玄英很期待能幫她做些什麽。

扶桑無奈地搖搖頭,走到了孟玄英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三哥,你明日去柳先生那兒,有幾件事情你讓柳先生幫你斟酌斟酌,讓他出出主意。”

怕孟玄英沒有理解她的意思,扶桑又補充了一句道:“重要的是,讓柳先生幫你把話傳到姑父那兒去,但是你又不能明說是這個意思。”

孟玄英點了點頭,問道:“好,我知道了,都有些什麽事?”

扶桑道:“這幾日我和巧月觀察了一番,杜姨婆和兩位師爺搭上線了,想想光是兩位師爺壞事就已經夠可怕,這前後兩院聯手做髒事,我們這個家現在真是四麵楚歌。上次姑父說幫忙,可是也沒見行動,想來是還沒有想好辦法。可是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拖了,為了避免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兩位師爺現在是必須盡快找機會遣散了,至於姨婆,你就和柳先生說,她是祖母派來的長輩,你一個晚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好,讓他幫忙出個主意。”

“還有最近幾天,我都在腦子裏回想蕭殊走之前都說過些什麽話,突然想起了,他說在京都時而得了空,和一個叫江硯潤曾經一起去看過種莊稼,最初我也沒有多想,但是蕭殊和蕭慎走得實在太匆忙,有些不合常理,這才忍不住多想了一些,蕭殊那天講話的神態很是輕鬆,看起來是和江硯潤很熟。”

孟玄英有些不解,這有兩三個能夠同玩的好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

可是既然扶桑提了,那應該不止是朋友同玩那麽簡單,他趕緊問道:“那個江硯潤是誰?是有什麽問題嗎?”

扶桑麵色凝重的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戶部尚書江景泰的三兒子,和蕭殊年紀相仿,前世大家都叫他江白,我就一時沒有想起江白就是江硯潤。”

至於江硯潤為何叫江白,那是因為他的膚色真是白如紙張,甚至沒有女子可以和他相比的,故而得了這麽一個名號。

前世在京都隻要提出江白這個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江硯潤這個名字倒是鮮有人知,這也是扶桑一時間沒有對上號的原因。

蕭殊就算警惕性再高,也不會對兩個從未回過京都的小孩子,會知道他所提的人是誰,更不會時刻戒備著扶桑和孟應鍾。

所以,扶桑才能從他嘴裏聽到江硯潤的名字。

孟玄英有些不解地問:“這其中可有什麽利害關係?”

扶桑麵色蒼白,希望她的猜想隻是猜想,蕭慎這一出西南之行,隻是為了求姑父和離王到時候幫他講幾句好話,而不是受了誰的指示,故意拖兩位王爺下水的。

可是那種不安卻越來越濃。

難道,前世也是從這麽早就開始布局了嗎?

難道,蕭慎是有備而來?

沈老爺和姑父得到的那些消息,是不是別人專門透露給他們的?

前世蕭家的起勢那麽迅猛,是不是也和這個局有關?

而蕭家前世的敗局,是不是從這個局,也就注定了?

蕭慎這一次到錦官城,是他自己的決定,還是他的背後站著什麽人?或者有什麽更大的陰謀?

姑父和離王看清了嗎?

這些懷疑扶桑不能告訴孟玄英,她隻是說道:“我也不知道其中有何利害,我隻知道江尚書家裏也出了一位貴妃,貴妃還生下了一位皇子,其他的,我是真的不清楚了。你隻管把我給你講的消息告訴柳先生,讓姑父他們自己去做分析,萬一蕭殊隻是隨口說說,並無他意呢?”

說出這話,連扶桑自己都不太相信,蕭慎是那麽單純的人,就從前世對蕭珠的了解,就知道蕭家沒有一個生性單純的人。

孟玄英有些不信她的話,剛才扶桑臉上片刻的蒼白,是她告訴自己重生之後,還沒有過的緊張,說明她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他有些擔憂地問道:“九妹,你真沒想到些什麽?”

扶桑點點頭道:“三哥,真沒什麽。還有,你把這件事告訴柳先生之後,你再和柳先生說,你馬上要去青城書院了,每周至多隻有一天可以回縣衙,你不放心家裏,看能不能讓王爺給你兩三個人手。”

孟玄英想到杜姨婆最近得早出晚歸,笑著問道:“我們現在還有銀子養人?你說,再來兩三個人,姨婆是不是就更見不到人了?”

看著他故意逗樂,扶桑雖心裏依然焦灼,但是依然故作輕鬆地笑道:“姑父不會那麽小氣的,他給的人肯定是他給銀子,這樣他才放心,你用起來也沒有經濟負擔,說不定姑父怕你拮據,還要偷偷摸摸給你些銀子,不讓家裏人知道呢!”

孟玄英錯愕。

扶桑道:“你自己想想明天怎麽和柳先生講,我先去睡了,天冷你也早點休息。”

孟玄英看著扶桑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想著明日應該如何和柳先生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