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姨婆立威

扶桑和孟應鍾走到正廳前院子裏,府內的婢子,小廝齊齊低著頭,整齊地立在院子裏,光是看著他們僵直的身體,就能感受到他們的緊張。

正廳的門口,杜姨婆站在正中的台階上,她的兒子章才,近身立在她的左側,一副大老爺的威嚴,冷眼地看著下麵站著的仆人。

杜姨婆的右側,孟冬,宋夫人,孟玄英,孟玄月依次站立著。

畫麵極其詼諧可笑,叫旁人看了,還以為這杜姨婆和她那小人得誌的兒子,才是這家裏的正主。

即使院子裏站著十幾口人,靜得卻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見,扶桑三人的腳步聲似乎打擾了這一刻的肅靜。

應是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低著頭的孟玄英抬頭,朝著他們招手:“八弟,九妹,快到這裏來。”

扶桑和孟應鍾,邁著差不多的小短腿,從容地走到孟冬和宋夫人麵前,恭敬行禮:“阿爹,阿娘。”

兄妹二人,很有默契的,沒有向那鼻孔朝天仰著的杜姨婆打招呼,就徑直站在了哥哥姐姐的旁邊。

雖然還沒有想好怎麽請走這兩尊活菩薩,可是扶桑也沒有白白讓他們就這樣隨意欺負母親的道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扶桑上一世到死才悟出的道理。

對君子,行小人之為,那斷然是有失為人之道;但是對杜姨婆這種,不講道理的人,就算你有千般道理,她也聽不進去。

所以想要對付她,就得學著用她自己的法子。

杜姨婆被他們二人旁若無人般忽視了,那壓了一肚子的火,順勢被點燃,朝著宋夫人喝道:“四媳婦,平時就是這般教導兒女的?我這姨婆來了這大半日了,都不曾見這兩個小的,到我跟前磕頭請安。想著他們兩個年紀小,作為一個長輩,自然不能那麽小氣,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可現在他們已經到了跟前,也不知道行禮,這哪裏還有一分孟家兒孫的規矩。”

“先不說四小姐,生性膽小,在我跟前就隻會恩恩啊啊的,問什麽答什麽,除此就再無別的話語,她這般蠢笨,還算知禮數;三少爺回來時,也是前來請了安,雖說態度過於敷衍,但也算不上嬌縱;可是這兩個小的,到底是沒有在京城孟家生養,就如那村野鄙人,真真是一點禮數都不懂啊。“

四個子女在孟冬夫婦倆的心中,可都是極好的。

任誰見了都要誇上幾句的孩子,如今被人這樣說,自然是臉色算不上好。

大人有氣,又不能朝著長輩發火,遂隻能朝著沒有反抗之力的幼兒置氣。

孟冬語氣不悅道:“應鍾,扶桑,還不快去給杜姨婆和章二伯請安問好!”

扶桑聽著杜姨婆的話裏,除了京城孟家,就是他們兄妹幾人一無是處,明明想要讓她兒子娶四姐,卻還要貶低幾句,以來抬高自己的身價,還要順帶指責幾句自己的母親無能,即使再好的脾氣,也耐不住這樣的貶低。

扶桑拉起孟冬的手,有些疑惑地問道:“阿爹,這婆婆是何人,我為何從未見過?也從未聽家裏誰講起過?是祖父新添的姨奶奶?可是我聽著伯伯姓章,不和我們同姓呢?”

孟應鍾也附和道:“阿爹,我也沒見過!”

孟冬被兩孩子的問題,弄得明顯有些錯愕,不自然地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才回道:“小九,別胡鬧。那是你祖母的胞妹,你們要叫杜姨婆,不是你們祖父新納的姨奶奶。”

扶桑點點頭,孟應鍾也跟著似是聽懂了的點點頭。

她又仰起頭看向孟冬問:“哦,阿娘一個人要照顧我們兄妹四人和阿爹,甚是辛苦,剛才聽杜姨婆那般講,還以為是祖父他們想起我們了,給我派了新的姨奶奶,要來幫我們操持家務。原來杜姨婆隻是親戚,那就是來梅山縣遊玩的,暫住我們這兒,看來阿娘又得更辛苦了。”

她樂嗬嗬地仰起頭朝著母親笑道:“不過阿娘放心,我們兄妹幾人定會好好學習功課,不讓阿娘操心。”

扶桑看著母親眼裏有些水汽氤氳,並未多停留。

她就邁著步子,鎮定地走到杜姨婆的麵前,福身恭敬行禮,然後道:“杜姨婆好!章二伯好!既然姨婆和章二伯是來遊玩的,自然沒有要讓你們跟著辛苦的道理。姨婆放心,我們幾個孩子都長大了,會幫著阿娘照料家務的,姨婆在梅山縣盡情的玩,需要我們幫忙的,您開口吩咐,我們兄妹幾人定能幫您辦好。”

說完,側頭朝著孟應鍾燦爛無邪的一笑:“八哥,你說是不是?”

孟應鍾剛才還陰鬱的臉,此刻也燦爛地象山間的小花,重重地點頭:“姨婆和章二伯盡情玩,家裏的事我們肯定能幫著阿娘料理好的。”

這些話,如果是個大人講出來,就顯得不懂禮數。

可是從兩個小孩子嘴裏講出,你說他們不懂禮數,又能如何,他們本就還在懵懵懂懂的年紀,不懂禮數也就不懂禮數了。

扶桑之前苦於自己年紀太小很多事都沒法做,今日又覺得這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像逞口舌之快這種事,小孩子做起來就沒那麽多顧忌。

若是要和一個小孩子置氣,那可能日日夜夜都有生不完的氣。

但是杜姨婆顯然沒有那樣寬闊的心胸,胸前的衣襟隨著呼吸的加重而清晰可見地起伏著,她伸出戴著兩支金手鐲,且枯瘦如柴的手指著扶桑,怒喝道:“九小姐,年紀小小的,口才可真是厲害。還好今日來的是我,如果是你祖母來了,可非要叫你氣出病來。”

章才也有幾分小聰明,知道母親被扶桑轉移了注意力,他立刻朝著杜姨婆說道:“阿娘,姑母就是擔心四老爺平時忙於公務,幾個侄兒侄女,就由著四奶奶一個人照顧,會疏於教導。姑奶奶雖有心自己前來,可孟家那麽大一家人都要她來操持,雖有心而力不足,這才讓我們替她來的。”

杜姨婆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小孩牽著鼻子走了,她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平靜了一會兒心氣,朝著孟冬道:“老四啊,你親娘去世時,你才五歲,那時候你才和八少爺如今一般高,你娘親雖然沒有生你,但是也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養大,吃的用的都未曾虧待過你,姨母也常常照顧你。如今你成了家,立了業,雖然離京城相隔千裏,但是你娘親和姨母,對你還是十分掛念。這個家裏,雖然四媳婦料理得沒有出什麽大岔子,可你看這孩子真讓她教得不成樣子。”

說著她又拉起孟冬的手,看著很親切地說道:“如今孩子年紀還小,及時加以糾正規導,還來得及,倘若放任他們這樣下去,再過些時候,定成了那些乖張的人,到時候再想著現在不該如此放縱,就為時已晚了。”

孟冬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似乎對扶桑和孟應鍾今天的表現很是不滿。

他有些忐忑地看著杜姨婆問道:“姨母,以為如何是好?”

孟冬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臉色各異。

宋夫人自是震驚,聽他這意思是要杜姨婆拿個主意。

扶桑,孟應鍾,孟玄英一副早就知曉的模樣,對這個阿爹,無話可說。

孟玄月那就是感到害怕,此時的她,已經知道京城的祖母有意要把她許給章才。

就連一眾婢子,小廝,都隱隱生出一種好日子要到頭的危機感。

扶桑一家雖日子過得拮據,婢子和小廝不能像其他寬裕主家,可以時不時地得上一些賞賜,但是他們一家都是極寬厚的性子,從未對下人講過重話,更別提什麽打罵了,可如今來的這位姨婆,看著就不是什麽麵善的人。

看來,以後在這裏做事,也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