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孟家來人

“阿娘,我選好了,就這間屋子拿來我們住最好不過了,向陽且通透。”

這時從孟玄英平日裏用的書房裏竄出一名二十來歲男子,直奔到杜姨婆跟前,邊跑邊說著,臉上樂嗬嗬的樣子。

不用猜,這就是杜姨婆那還未娶妻的兒子,祖母要說給四姐做丈夫的章才。

宋夫人轉頭看向章才剛出來的那間屋子,目光稍微一滯,有些為難地說道:“姨母,那間屋子是用來給三哥兒讀書的,萬萬不可挪了地方,這梅山縣終日陰著,隻有那間屋子在有日頭的時候,能夠曬曬,不至於讓書本發了黴,看書時也能暖和些。如果三哥兒是那不成器的孩子也罷了,可是三哥兒讀書十分用功,夜夜看書到三更天,我和他阿爹沒啥本事,隻能看著孩子辛苦,有心想幫忙,可也幫不上什麽忙,就連那想了很久的地龍,也沒有餘下來的銀兩去安排……”

扶桑聽出了母親話語裏的哽咽,想想前世自己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如果他在,扶桑也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都交給他。

作為一名母親,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享受如其他孟家子弟的優渥生活,已經夠自責了,如今連這僅有一點的東西,都要被人搶去,又何嚐好受的了。

章才瞪了宋夫人一眼,一副小人嘴臉盡顯無疑,他緊接宋夫人的話說道:“四奶奶,雖說三少爺的學業要緊,可是我阿娘的老寒腿,在京城那麽幹燥的地方都疼得厲害,到了這濕氣如此重的蜀地,那就更難受了。姑母早前給的信,想必四奶奶也仔細看了,說是我們來了之後,要你們把我阿娘當作她自己一樣來對待。這百善孝為先,自古以來,這孝道才是頭等大事,三少爺的學業固然重要,但是這不孝的名聲傳回家裏,再傳到旁人的耳朵裏,對四老爺,三少爺以後的仕途也都有所影響。在京城常聽孟家人說起,四奶奶雖說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商戶之女,也是極其知書達理之人,想來也不願三少爺日後承一個不孝的名聲。”

“再說了,四奶奶剛才說連搭地龍的銀兩都沒有,也是一派胡言。剛才我去屋子裏查看的時候,那主屋裏可是裝著幾箱子尚好的綾羅綢緞,少說得花上幾百裏銀子,還有三少爺用的紙也是極好的宣紙,沒有幾十兩銀子,定然是置辦不下來的,還有用黃梨木食盒裝著的糕點,也是幾兩銀子才能買上一包,家裏卻有十幾盒。所以說剛才四奶奶那些說辭,是經不住推敲的。枉得我姑母在京城,還經常掛念四房在這裏生活得是否寬裕。擔心你們過得不好,特意讓我們背井離鄉來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照顧你們,你們卻沒有把我們當一家人看,這來的第一天,你就如此誆騙欺瞞我阿娘。”

杜姨婆突而雙眼放光,有些驚詫地看著自己兒子問道:“我兒,你講的可都當真?”

男子不高興地道:“阿娘若是不信,自己去屋裏看看,那幾口箱子就在主屋裏放著,那食盒就在廳裏放著,那上等的筆墨紙硯就在書桌上擱著,我又不能憑空變出這些個,怎敢胡編構陷四奶奶。”

杜姨婆自然沒有去查看,而是臉色卻變得極為陰狠,看著宋夫人道:“四奶奶若是不高興我來,寫封信回稟了家姐,不讓我來便是,如今這又是為何?是怕我們窮苦人家出來的,就貪了你們家的東西不成?”

杜姨婆說完見宋夫人沒有反應,雙腳使勁在地上急促地剁著,扯大了嗓門開始哭嚎,繼而順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腿使勁在地上晃動著。

“蒼天大老爺啊,觀世音娘娘啊,你們快來幫我們母子評理啊,我們什麽非分之想都沒有,如今卻叫人防成這樣,你讓我們以後哪裏還有臉去見家裏的列祖列宗,哪裏還有臉去京城見孟家的老老少少啊……”

扶桑隻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杜姨婆兩母子的表演,真是難登大雅之堂,也難怪那秀才要留戀煙柳之地,這家裏供著這麽一位能撒潑打滾的婆子,任誰也受不了。

她的哭聲驚天動地,想必此時已經在縣衙外的街道上散開了,旁人不知道的,肯定還以為這梅山縣是否又有什麽極其冤屈之案呢。

杜姨婆的這一哭,倒是把宋夫人嚇著了。

宋夫人蹲下身趕緊解釋道:“姨母,是我的不是,你不要哭了,這叫旁人聽去了,對老爺的名聲不好。”

地上的人,並沒有任何消停。

宋夫人目光一定,似乎做出了什麽極大的讓步,又道:“姨母,隻要不動三哥兒的屋子,這院子裏的屋子隨姨母挑選,實在不行,我把和老爺住的屋子騰挪出來,給姨母住都行。”

哭聲似是小了一點,就聽杜姨婆接著哀嚎道:“蒼天大老爺啊,觀世音娘娘,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本是好心來幫他們打理家務,如今卻被人當賊一樣防著,我杜家雖說比不上孟家,可好歹孟家當家主母也是我杜家的人,我要是貪圖這一點小恩小惠的人,又何必來這裏……蒼天大老爺啊,觀世音娘娘,你們要給我做做主啊……”

杜姨婆的兒子似乎明白了她的話,趕緊對著宋夫人道:“四奶奶,我姑母讓我們來這裏,就是要幫你們掌管家務的,既然要掌管家務,那府裏的一切出入,都要交給我阿娘來管理才是,姑母也說了,我阿娘和她一樣,要阿娘盡心幫你們料理……”

宋夫人有些為難:“要不等老爺回來了,和他商議一下,這事我也做不了主,畢竟家裏一切事務,向來都是由老爺來做定奪的。”

身邊傳來一聲冷哼,扶桑側頭,孟應鍾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九妹,姨婆和伯伯都是個壞人。”

扶桑饒有趣味地看著孟應鍾問道:“八哥,你怎麽說姨婆他們是壞人呢?他們可是祖母派來照顧我們的!”

孟應鍾小心翼翼地挪著一雙短腿,靠近扶桑,然後趴在她耳邊說:“我剛才跟著那位伯伯身後,看著他進了屋子從櫃子裏拿了銀子揣進衣服裏,還偷偷地吃了我們的桂花糕,王爺說一日隻可吃兩塊,他卻偷吃一下子吃了四五塊,還有他們要霸占三哥的書房,誤三哥的學業,現在還惹得阿娘為難,他們不是壞人誰還是壞人?”

聽他講完,扶桑心裏一陣笑意,原來自己的八哥,早就成了離王府裏的奸細。

扶桑故作認真地問道:“八哥,那我們怎麽辦呢?”

孟應鍾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這事我們要找三哥商量一下才知道,畢竟三哥是我們全家最聰明的。”

扶桑再把目光聚焦在院子中的杜姨婆母子二人身上,雖然八哥看見了那些上不了台麵的事情,可是這母子二人才來,即使八哥把事情講給父親聽,他們那孝順的父親也斷然不會信的,畢竟八哥和扶桑一樣,還是個孩子。

見自己母親傷心,或者是被人唆使,也可能會學著講上幾句謊話的。

杜姨婆母子二人品行不端,且打著要把孟玄月娶過門的念頭,就憑這兩點,扶桑也自然不會容下他們。

隻是就和這一團亂麻的諸事一樣,總要找個由頭才行,所以她今天並沒有著急去搬三哥這個救兵。

隻有杜姨婆他們做的錯事夠多,且會影響到一家人的生活,更甚會影響到孟玄英的前途,自己的父親才會足夠重視。

扶桑轉頭回屋,一聲歎息,雖說孝順是自古推崇的美德,而如父親那般的愚孝,又真是極為害人和要不得的。

杜姨婆今日那句“三少爺日後承個不孝的名聲”可真是觸了扶桑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