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了六年的夢,該醒了

她捂住心口,那裏,很痛,痛得如同淩遲一般。

可再怎麽痛,她都要去麵對。

她不想爺爺離開她。

她緩步下樓,在顧傾寒麵前站定,餘光,看清了沙發裏,女人的麵容。

是她,那個用了自己一年血液的女人,外界眼中,顧氏的女主人。

她控製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假裝很平靜的看著顧傾寒。

“爺爺身體有恙,求你救救他。”

恒泰屬於顧氏旗下的私立醫院,他認識很多醫生,定是能夠找到醫治爺爺的名醫。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好似抽空了簡真渾身所有的力氣,她的腿,有些發軟。

那個男人,知道麵前站了一個大活人,可是,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專注地看向往他懷裏瑟縮的女人。

“羽聶的手術定在下個月,這一個月裏,你最好哪裏都不能去。”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將穆羽聶攬進懷中,輕拍她的背部,無聲地安慰。

穆羽聶假裝推搡了一下他,眼睛卻看向簡真,有些慌亂,可那眼底,直直看著簡真,帶著濃濃的挑釁,似一條暗藏著的毒蛇。

“別怕,這裏是我家,你安心養病,沒人會傷害你。”

顧傾寒溫柔地安慰著懷裏的穆羽聶,簡真看著,心如刀割。他,不願救爺爺。

簡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客廳的。

清醒時,她已站在別墅的頂層。

頂層有一片花房,裏麵,有這六年她種植的一些蔬菜以及一大片紫色薰衣草。

薰衣草,等待愛情的花。

她就如同這片薰衣草,在無盡的等待裏,從燦爛輝煌走至衰敗絕望。

這片薰衣草在簡真的細心嗬護下,即便是已入秋季,依然開得燦爛。

這裏,是她的專屬領地,除了她,沒人上來。

簡真伸出手,白嫩纖長的手指拂過花枝,心中一片悲涼。

她席地而坐,將身影埋進花叢裏,雙手抱膝。

爺爺,我該拿什麽去拯救你?

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落。

簡真,醒醒吧,做了六年的夢,該醒了。

耳畔突然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傾寒,這裏好漂亮,我很喜歡這裏。不過,我不太喜歡這片薰衣草,你能不能為我種上紅色鬱金香?因為......因為,它代表愛情。”

顧傾寒的聲音沒了往日的冰冷,充滿寵溺與憐愛:“嗯,過兩天我就讓人在這上麵裝上溫房,種上鬱金香。”

兩人你情我儂,絲毫沒有發現花海深處的那抹身影。

即便是發現了,又有誰會在乎?

兩人離開後,簡真站起身,拿起花房裏的大剪刀,將那片薰衣草,一根不剩地全部剪完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很冷,幾乎凍僵了簡真的心。

丟下剪刀,看著腳下的一片狼藉,簡真扭頭就走。

沒了等待,便也沒了奢望。

有些東西,一旦放手,她便不會再回頭。

回到臥室,簡真將渾身髒得看不成的衣物丟進垃圾桶,哆嗦著進了浴室,打開淋浴器。

溫熱的水兜頭而下,為她驅走了不少寒意。

好在,小日子已過,腹部不疼了,可心,依舊很疼。

洗過澡,簡真穿好睡衣。

鏡中的女子,一頭青絲裹在浴帽裏,修長潔白的脖頸纖細柔弱,巴掌大的絕色小臉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浮現一抹青色,眼睛紅腫,像一隻惹人愛戀的小白兔。

簡真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臉頰。

這還是她嗎?

曾經那個肆意張揚,自信驕傲的簡真嗎?

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她放下了所有自尊與驕傲,滿目璀璨隻為他綻放,活的,都不像她自己了。

她的這二十年裏,很認真的認真了一次,為了一個人,忘了自己,忘了過去,隻為與他同行,不求結果,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他愛她,隻求在最美好的年華裏,看著他,想著他,隻願他能有一個回眸,能看她一眼。

可惜,沒有。

六年了,那個男人的心腸是石頭做的,他看不見她為他煲的粥,做的飯,熨展的衣物。

他的眼光,全部放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她的一切,他都看不見。

洗完澡,吹幹頭發,簡真打開包。

回來時,管家再三叮囑,讓她別忘了看文件袋裏的東西。

那裏麵,除了簡真拜托他讓劉律師擬好的離婚書,一串某銀行保險櫃的密碼,以及,一把鑰匙。

她將那把鑰匙放好,然後將那串密碼輸進了手機備忘錄裏存好,劃亮火柴,燒了那張紙。

她的心,一直在顫抖。

爺爺,這是在安排後事嗎?

看著床頭的那封離婚協議書,她的淚水,又控製不住的往下流。

昏昏沉沉中,樓下的歡聲笑語吵醒了簡真。

她拿過手機,周六早上七點整。

許是習慣使然,她進了浴室洗臉刷牙,喝了一杯溫開水,然後很自覺地去了樓下廚房。

這六年間,她為了追顧傾寒,以鍾點工的身份進入這座別墅,伺候了他六年。

而自從嚐過她的手藝,每到周末以及寒暑假,她名義上的婆婆和小姑子也會來這裏,心安理得地使喚著她,讓她做這做那,即便兩年前她和顧傾寒領了證,她們對她的態度,也沒改觀。

可是現在,那兩張收拾得體,尖酸刻薄的臉,卻坐在沙發裏,親熱地拉著穆羽聶的手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旁邊,還有顧傾寒相陪。

簡真的心已痛至麻木,可依舊覺得眼睛發澀。

曾經,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為了顧傾寒,她放棄了所有,甘願為他做羹湯,也甘願被他的家人所奴役。

她曾經的光鮮被他冷漠的眼光一點點磨滅,隻剩下這一副羸弱的皮囊。

簡真廚藝很好,她跟在李嫂的身邊,學過好長一段時間。

隻是,她的一切,都獻給了顧傾寒。

可他,不屑一顧。

熬了營養粥,簡真又做了幾道爽口小菜。

傭人將飯菜端上桌,簡真拿了自己的份去樓上吃。

桌子上,永遠沒有她的位置。

顧婉兒吃得津津有味,十五歲的青雉小臉很可愛,但說出的話讓簡真很不喜:“媽,多吃兩口,這簡真要人樣沒人樣,也就這廚藝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