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仲長思
好不容易結束這頓全魚宴，除了給雲枝帶一份，其他的解璿都賞給了轎夫。
出得門來，四人都是一驚。
哈利和兩個轎夫還好。解璿額頭的細汗，立時冒出來了。
隻見她那轎邊，圍著一群官兵。繞著轎子正緩慢踱步查看的為首者，赫然是先前酒樓曾見過的紫袍年輕男子。
“喂，你們在幹什麽呢？”
哈利邁步向前。
聞聲，所有官兵把注意力轉向他。紫袍男子直起腰，瞅他一眼，目光直接投給他身後的解璿。
哈利身上有凡人麵具，毫不意外，他就算先開口，也沒誰將他放眼裏。
解璿頓了頓身形。硬著頭皮，走到對方跟前。在那男子一雙銳若鷹隼的眼睛審視下，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這是小女子的坐轎。不敢動問大人，你們......在看什麽呢？”
“請問姑娘是......”
紫袍男子答非所問地開口。
解璿猶豫一下，選擇實誠自報家門：“我是稅賦司郎中解家三姑娘。”
“稅賦司郎中......解安平？”
紫袍男子表情沒什麽變化。手指摩挲腰間的劍柄，視線從解璿箬帽的青紗上，飄到旁邊的小轎：
“解三姑娘，很抱歉打擾到你。不過......你知道我們正在抓捕一名女逃犯。她受了傷，環繞一圈後，又回到最初酒樓。而雪地遺留的血跡，顯示直到你坐轎停留的地方斷掉。所以......”
“所以你就懷疑我們窩藏逃犯了？”
旁邊哈利恍然插嘴。
紫袍男子沒理他，兩眼隻是直直盯住解璿：“所以，解三姑娘，你介意我查看下你的坐轎嗎？”
“......可以。”
不知是費了多大力氣，解璿才從口中擠出這兩個字。
看著那紫袍男子微微一笑，說聲：“謝謝！”
然後掀起轎簾探身進入轎內。她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攥成拳。
萬幸！之前隻怕轎中血跡被轎夫發現報告給蔣氏，為池苒包紮傷口時，她細心將之抹去。卻萬萬沒想到，能因此逃過現在一劫。
注視著片刻之後、紫袍男子一無所獲地從轎中出來，眉心輕蹙。她不易察覺的，鬆了口氣。
“解三姑娘......”
紫袍男子沒多做糾纏，彬彬有禮地對她點了個頭：“你可以走了，很抱歉耽誤你到現在。”
“沒事......”
解璿跟著就想往轎子裏鑽。
紫袍男子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挑了挑眉：“解三姑娘，我們追捕的，是名窮凶惡極的殺手。犯下無數大案，手中有多條人命。如果你以後有她消息，請無論如何，派人告知我。”
“好......”
解璿的回答，毫無底氣。
“我是樞密院禦林軍統領，仲長思。”
終於坐進轎子。放下轎簾，解璿雙手緊按著撲通亂跳的心口處。
仲長思？
這個名字......好有名。
父親......沈興德，無數次提到過這個人。
年紀輕輕，文武雙全。成為皇帝心腹，官居正二品。據說，他是京城無數大家女眷，夢寐以求的佳婿、白月光。
而那個時候，她正在深淵泥沼中苦苦掙紮。
一個是天，一個連地都不算。
萬沒想到重生後，她會用這種方式，意外與之相識。
於她，是好是壞？
她心情驀然沉重。
“去銀樓。”
郊外傳來哈利輕快的聲音。
伴隨轎子悠悠離地，身體一瞬失重。她混亂的思緒，突然仿佛整理出了線頭。線頭一端，纏繞在轎外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年手上。
無論如何，這輩子已經不一樣了。
她的嘴角，慢慢彎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轎外，仲長思示意手下退到一邊，放轎子通行。
轎子擦身而過之時，他眼神突地一凝。發現轎夫扶住的轎杠邊緣，有處不易察覺、暗紅色的痕跡。
那痕跡，極其像兩三點指頭印。
仲長思霍地抬頭，五指按住劍柄。但下一刻，他又改變主意。僅僅是站在那，沉默目送小轎緩緩遠去。
“解府......三姑娘嗎？”
他喃喃自語，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
銀樓裏麵，解璿花費大半積蓄，挑選出一根質地上乘的玉釵，讓夥計精心包裝起來。
哈利要從空間袋掏銀子付賬，還要給她買好看的頭麵首飾。解璿毫不猶豫拒絕。哈利不免生氣。解璿按住他的手，笑得溫婉：
“等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戴這些東西了，你再送我不遲。”
哈利心裏有些難過：“那，什麽時候，你才能堂堂正正？”
解璿拿著東西出門，不經意回答：“快了吧。”
上輩子，剛及笄便被解家綁著，一頂小轎抬進沈府。“新婚”不到半年，死無葬身之所。
這輩子，如果不能破這個局......那也很快了。
回到解府後宅，已是黃昏。打發走轎夫，解璿帶哈利去給蔣氏報備。蔣氏斥責她兩句晚歸，倒沒多說什麽，隻讓她趕緊回自個小院。
哈利拿著給雲枝打包的飯菜，應付雲枝事無巨細地盤問。解璿一個人躲在房間，將沾滿血的內裙和外袍換下。
抱上一堆髒衣物，她還想著怎麽處理才好。雲枝走進來，見狀驚詫無比：
“三姑娘，您小日子......這麽快又來了嗎？”
解璿臉上一陣燥熱，就勢把髒衣物推給她：“雲枝，你拿去偷偷幫我洗了吧......洗不幹淨，就不要了，全部燒掉。”
雲枝接過來，覺得挺憂心：“三姑娘，您......您身體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這才過了幾天啊......”
解璿滿麵通紅把她推出門去：“沒事！真沒事兒.......我自己身體自己知道，你快去把衣裳處理了吧，千萬別讓人看到。”
雲枝沒辦法，隻能抱著髒衣物離開。
解決掉證物，解璿長鬆一口氣。回憶全程並沒遺留下什麽破綻把柄，輕鬆沐浴，上床安歇。
白日精神高度緊張，放鬆下來，格外疲憊。她很快沉沉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咕咚”一聲沉悶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倒在她床前。她猛然驚醒！
睜眼一看，一團人體黑乎乎倒在腳踏上。她攥緊被褥，差點沒忍住放聲大叫。那人拚命爬起來，手拄著劍，嘴裏擠出聲音：
“解三姑娘......是我，別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