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忙年

咱們中國人過年,側重點在於一個“忙年”。

所謂忙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燉豬肉,二十七,宰年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除夕的餃子年年有!

雖然各家有各家的情況和節奏,但落在北方地區,還真是基本都按這個流程走的。

不過作為雙職工家庭的徐羊家,父母都得熬到二十八、九才能放假。等那時候再“忙”,是絕對絕對來不及的。

所以徐羊她媽,從來都是把“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這句話,貫徹的特別到位。

趁著早上的時間去早市囤過年包餃子的白菜,趁著晚飯後的空,來一間屋一間屋的做掃除,今個擦個廁所,明個掃個廚房;徐東林則趁工作不忙的時候,翹班跑出去跟相熟的販子訂雞訂魚置辦各種炒貨,拿自行車往家裏馱大袋大袋的麵粉。

畢竟過年吃餃子是個大項,麵粉不可或缺。

越到年關的時候,物價越貴。早做準備,性價比更高且更遊刃有餘。

而且很多吃食,必須提前準備:香腸需要提前灌好煮好晾好,豬皮凍同理,煮牛肉同理,開筍同理,做酥鍋也同理。

但各樣時間又各不相同,例如香腸可以提前個十天半月就可以做起來,但酥鍋和炸肉丸,得臨近年三十做才能吃個新鮮可口。

畢竟有時候,冰箱並不是萬能的。

白天父母上班,徐羊在家看書學習。但學習也有學到頭疼的時候,這天徐羊看著陽光特好,想著她媽總是趁著晚上下班的空來搞大掃除,一忙就得忙到11、2點,累死個人不說,還死活不讓她沾手。

別的她也不擅長,但趁著陽光好,擦個玻璃還是可以的。

所以徐羊一鼓作氣,把整個陽台的窗子都擦了出來,為此用光了她爸的一摞法製日報和半瓶白酒,最後的結果徐羊很滿意——陽光下,他們家陽台幹淨的就跟沒有玻璃似的,特別特的幹淨敞亮!

要知道,她家因為常年在陽台熬中藥,都熏的有點不成樣子了。

但徐羊的勞動成果沒有給她帶來表揚,反倒是被中午下班回來給閨女做飯的白陶寧,批頭蓋臉的數落了一頓!

“虧你想的出!這爬高爬低的多危險啊!你身子又弱,大開著個窗戶,再凍感冒了怎麽辦?你說這都快過年了,你這孩子,都大學生了,咋這麽不精心呢!”

說著又摸她的手又摸她的額頭,“不行,吃完午飯趕緊吃點板藍根,捂著被子好生睡一覺,別再生了病。”

徐羊:“……”

要放上一回的她,做了好事還要落這般數落,肯定要生氣的。

不過這一回的她,已經不會了。

倒是白陶寧見閨女一直也不吭聲,又不落忍起來——不由又放緩了語氣,想著趕緊再給個甜棗安撫安撫先:“誒,羊羊,這周五,媽班上不忙,帶你去買衣服唄?”

“過年穿的,買個喜慶點的。你想要個啥樣的?對了,燕京那邊現在都流行啥啊?你們小姑娘現在眼光都高,也不知道咱們這的東西還看不看的上眼。到時候去看看有啥可心的沒有。”

白陶寧說這話的時候,身上係著圍裙,手裏擇著青菜,正要跑去陽台上看中藥。

草藥都是一大早就泡上的,中間需要再換兩次水,等晚上再煎。

徐羊看著自個媽——白陶寧此時45、6歲,她個頭高挑,相貌溫柔,日常也頗注重形象,衣著鞋子從來都是幹淨整齊的,是個很體麵的女人。

但徐羊現在看到她媽身上穿的毛衣,雖然還算挺括,但袖口和肘部已經起了球——雖然大部分毛球都已經被修剪過了,但還是有些拉毛,無不揭示這件毛衣已經有些年頭了。

嗯,擦玻璃的時候,她還瞧見陽台有個塑料袋,裝的好像是她爸的皮鞋。

果然,白陶寧做午飯的檔空,就把陽台上這個塑料袋給拎去了房門口。

“這啥?”徐羊問。

“你爸的鞋,他說底裂了。我上班的時候捎過去讓人修一下。”

徐羊沒再說啥,低頭吃飯,吃完飯,按她媽的要求,乖乖喝了一包板藍根,乖乖去**倒著了。

上一回,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茫然未知,總覺得父母又囉嗦又煩,總把她當個玻璃瓶來養,碰一下就要碎。

現在的她知道,自己還真比一個玻璃瓶,強不了多少。

玻璃瓶價廉物美,還能盛水放花,而她,隻會花光家裏的錢。

她爸在司法部門工作,她媽是國企,就她這麽一個女兒——按理說在安城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家庭條件還算尚可。

但奈何她不爭氣——光是現在陽台上中藥罐子裏泡的那副藥,就這麽一副,就能買一雙不錯的牛皮鞋。

因為她,父母才過的如此拮據。

都要過年了,向來注重儀容的媽媽連買件新毛衣都不舍得,她爸則一雙破皮鞋還要修修補補繼續發揮餘熱。

白陶寧下午去上班後,徐羊摸出了自己的小金庫。

她在超市打工賺的薪水,她一分沒動,本來是想攢著買電腦的。

別人家重生,賺錢的賺錢報仇的報仇當學霸的當學霸,而她,一無是處——幾個月的功夫啥P事都沒幹,就連書都沒讀好,還險些落個作弊的處分。

彩票號碼是不可能記住的,股票也是沒玩過的,買房……現在的房價倒是便宜,便是燕京,四環內的價格才不過2000來塊。

可依舊P用沒有,她家被自己搞的在安城尚且過的這麽摳摳索索,又哪裏來的錢去燕京買房?

2000塊的房價,對她父母現在還不到1000元的月薪,依舊是天上的月亮,夠不到。

而自己是電教老師,98年即將過去,99年即將來到——而互聯網的春天,已經暖風不住在拂麵了。

徐羊捏著手裏那薄薄的一遝鈔票,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