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湖邊偶遇

韓樂張了張嘴。

又徒勞的閉上了。

徐羊突然就有些心生爽意——想起上一回,因馬未斌的汙蔑,這人撤的足夠決絕,連一絲最起碼的信任,都不肯給她。

時過境遷,她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畢竟當時他倆並沒有戀愛,隻是剛有那麽點苗頭而已。自己跟別的男生出了這樣的緋聞,便是看在年輕人的自尊心上,韓樂的撤出也是情有可原——

但回想當時,他當時的退卻和冷漠,還是成了擊潰18歲徐羊的最後一擊。

如果不是後來誤打誤撞遇上了趙嶼,稚嫩的自己,還不知會被困在那糟糕的情緒裏麵多久。

徐羊收回神思,也默默收回自己心裏頭那絲不可言傳的快意。

人家還是小年輕,自己嘚瑟歸嘚瑟,麵子還是要給人家留的。

韓樂那邊落荒而逃,成功解決掉一個追求者的徐羊一身輕鬆,她瞅了瞅著黑漆漆的一大片湖麵,因為心情尚好,決心抄個近路回宿舍。

近路就是繞湖而過,奈何他們學校這片湖美則美矣,周邊基建卻過於潦草——湖邊的石子小路混著亂七八糟的假山石,黑燈瞎火裏徐羊走的是磕磕絆絆,一不小心就聽“哐當”一聲,貌似自己踢翻了什麽東西。

借著遠處大路上飄過來的些許光線,徐羊彎下腰,這才瞧見自己是踢翻了一個紅色塑料桶,裏麵有東西掉出來在湖邊的亂草裏蹦躂——竟是幾尾小龍蝦和巴掌大的魚!

徐羊:……

“大姐,我這一晚上的功夫可叫你一腳踢得個幹淨,咱走路能別這麽大刀闊斧麽?怪彪的。”

徐羊這才發現桶子旁邊的一個大石頭上蹲著一人,幾要和夜色融為一體——頭縮在衣領裏,蹲的那叫一個穩當,手裏揣了根細細的魚竿,嘴角一個火點一紅一滅,那是嘴角還叼著一顆煙。

要按徐羊的性子,踢翻了人家的桶子,賠禮道歉也就是了。不過這會功夫她越瞅那團蹲在石頭上的影子越眼熟,特別是那口嗓音,沙沙的,帶些許的淮中口音——不是趙嶼又是誰?

她心頭一時千回百轉,方想起趙嶼的確是個魚癡,有事沒事就愛釣個魚勾個蝦。

他大學四年裏最好的戰績是居然從學校湖裏釣到了一尾足有八斤重的金鯉,別人都說這是祥瑞,讓他放生。他卻偏不信這個邪,直接燉熟了給徐羊吃肉喝湯。

燉魚湯的鍋還是他找舍管大姐借的,足足燉了一個多小時——直把一鍋湯燉的粘稠奶白,趁著熱乎勁一溜小跑端來她宿舍:“媳婦媳婦,嚐嚐!咱家的手藝,堪比皇宮禦廚!”

舍友們毫不客氣的一哄而上,他則拎個勺大叫:“姐姐們手下留情!肚子上這塊肉!可是我專門給媳婦留的!”

這回看來還是習好不改,大晚上的在湖邊挨凍,就為釣這點蝦兵蟹將。

徐羊按下心頭所想,彎腰扶起塑料桶:“對不起。”

既然已經抱定絕不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牽扯,那麽就以最正常的態度相待就是了。

“即便都說對不起了……”對方嘴裏喃喃一聲,夜色裏衝她招招手,“來。”

徐羊不明就裏,腳步下意識往前,發現他竟是伸長胳膊從大石頭上朝她遞過一張鈔票過來——“我說,幫我去小超市買包煙,不遠。就當你賠罪了。”

“……”

夜色中,徐羊的臉都黑了。

趙嶼這人,雖說是個大學生,可是一身的破習氣不知從哪裏帶來的,抽煙喝酒打牌摸麻將,真真是件件都不落下。

她之前最討厭的就是他抽煙,為此吵過好幾次架。搞到後來趙嶼都是背著她偷偷抽幾口過癮,現下卻是明目張膽到可以啊。

特別是對於為人師表的徐羊,看見這種不學好的熊孩子,手心就癢癢。

特想按頭教育一番。

徐羊冷了臉,動也不動,鈔票自是不肯接。

她其實知道自己沒立場也沒理由生氣,可偏偏還就這麽氣上了——連自己都摁不住。

CAO,芯子裏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麽不淡定,怪丟人的。

趙嶼“噯”過一聲:“同學,接著呀。”

徐羊巋然不動,臉色比這夜色還黑:“年紀輕輕,抽什麽煙!”

趙嶼一愣,搭眼往下一瞧,就見她人棍子樣的杵在那,雖看不到臉色,但一身的氣焰卻是騰騰著冒著熱氣。

他突得就輕輕一笑:“天冷,抽根暖和暖和。”

他還知道天冷?

徐羊牙絲縫都咬緊了:“那怎麽不去揣瓶二鍋頭?”

對方收回了鈔票,輕輕一個甩杆,魚線又飛去了未知的湖麵:“二鍋頭也不是不行啊。可惜啊,世風日下,踢翻了人家的魚桶,嘴上說著道歉,卻連幫忙跑個腿都不肯,嘖嘖,嘖嘖。”

他搖晃著腦袋,口中嘖嘖出聲,似是對徐羊的人品十分的不滿。

徐羊被那副嘴臉氣到心口疼,他慣常就會這麽氣她,氣了她然後再來哄。

樂此不疲,惹人討厭!

她跟自己說淡定淡定,就當他是個不聽話的學生——學生不聽話,體罰現在也不讓啊,還是得教育為先。

可徐羊發現自己淡定不了。

她脾氣本就一般,所有的客氣都給了外人,對他這個“內人”向來不假辭色。現下被氣的昏頭轉向,也沒了先前的謹慎,銀牙一咬,一腳就把剛扶正的桶子踢飛了出去。

這一腳她使足了力氣,那塑料桶滴溜溜一下就砸去了湖麵。一起飛掉的,還有徐羊的一隻鞋。

……

“噗嗤!”就聽石頭上蹲的那人一口樂出來——徐羊當下都有上去撕他頭發的心了,好生按頭罵一頓!

卻見人一下從石頭上蹦了下來,低頭瞧了瞧她的腳,嘴角真是咧開大大的一個弧度,幸災樂禍的很。

可還沒等她說什麽,他已經轉身踏踏踏走去了湖裏——

徐羊:“你幹什麽?!”

他們學校這湖她最清楚,別看總是一派風平浪靜,其實下邊亂石林立,深度最高能到七八米,早年可是正經淹死過人的!

湖麵太黑,他一走進去,便隻聽得嘩啦啦的一陣水聲,徐羊一隻腳踩在湖邊的石子路上,透過襪子都能感觸到那片濕涼之意。

而前方水聲漸遠,徐羊覺自己心髒像被人攥去手裏,透不過氣來,憋的疼。

她掙紮著出聲,嗓子都發了劈:“趙嶼!你回來!”

掌心下被按緊的心髒,咚咚咚盡砸去耳畔——直砸的人口幹舌燥,心慌氣短。

又是嘩啦啦一陣水聲,前方黑黝黝的影子晃動,是趙嶼。

他的確回來了,一隻手捏著桶,一隻手捏著她那隻鞋子。下半張身子俱一片濡濕,臉色凍到有些發青。

把鞋子扔在她腳下,他吸著氣:“湊活著穿回去吧,我的也濕了。”

然後回身攀去大石上收起了魚線魚竿,拖著濕淋淋的褲子,桶子掛在魚竿上,頭也不回的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