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當天晚上,王格東依然留在縣局等消息,林傑急匆匆跑進來,道:“老大,第一個工作查江小兵學校的情況差不多了,他要好的朋友沒發現他最近有異常,也沒注意到被人跟蹤過。另外和他有接觸的幾個社會流氓都抓進來了,初步審了一遍,沒得到有用線索。”

王格東點點頭,道:“幾個混混兒繼續關著審吧,就算最終沒結果,也等過了這一陣再放出來,免得被綁匪知道了,引起警覺。”

“第二個調查安樂路上居民的工作還在進行中,暫時沒有發現。第三個走訪周邊的工作也在進行,到目前沒線索。不過第四個排查車輛,市局的圖像處理結果還沒發回來,但我們注意到一個細節,有個人估計很可能就是綁匪中的一員。”

“哦?”王格東有些吃驚,道,“有這種事,什麽情況?”

林傑道:“視頻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你看一下吧。”

王格東點開視頻文件,畫麵中先是靜態的場景,正對著安樂路出口的一端,燈光昏暗,此時路上沒有人車經過。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出現在視頻中,不緊不慢地走著,中間停頓片刻,很快走離了視頻區域。畫麵也到此結束了。

王格東抬頭不解問:“你說的就是這個人?”

“嗯。”

“可這人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林傑道:“可能是視頻的光線太暗了,我調整一下對比度,你再看一眼。”

隨著林傑調整了光影效果,這次再看,畫麵比上一回略微清晰,王格東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仔細分辨能夠看出,那個人穿著一件寬大的長款夾克衫,似乎體形有點胖,戴了毛線帽,臉上也遮著口罩,他走到視頻中間時,突然抬起來頭,似乎是在看向監控探頭,同時朝空中伸出了右手。

王格東驚訝地指著視頻:“這個人……這個人在對監控豎中指!”

太囂張了,實在太囂張了!世上竟有這般氣焰的罪犯!

“是的,看樣子他就是在豎中指,所以我們懷疑他就是綁匪之一。不過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就算圖像經過處理,也沒法兒知道此人是誰。”

王格東尋思著,半晌,道,“此人之前是什麽時候進入安樂路的?”

“江小兵走進安樂路後,過了不到半分鍾,他也進去了,隨後過了大概八分鍾,他走出了安樂路。”

“八分鍾……”王格東心裏計算起來,“安樂路一共四百多米,普通人走完大概要花三分鍾,這個人一共待了八分鍾,嗯,沒錯,他就是綁匪!”

“不過他是一個人走出安樂路的,沒有帶著江小兵。此後這個人也沒回來過。”

王格東點點頭:“這證明綁匪至少有兩個人或以上,既然不是他帶走江小兵的,那就是同夥用車等把江小兵運出去了。”

可王格東想不通,這人為什麽不跟同夥一起離開,而是一個人這麽囂張,大搖大擺走過,對監控豎中指,這不就是在自己額頭上寫上“我就是綁匪”嗎?他憑什麽這麽自信,敢挑釁警方?

可轉念一想,這家夥挑釁警方次數還少嗎,這畜生不知吃了什麽仙人屁,他就是這麽自信,就是這麽囂張,你能拿他怎麽樣。

“老大,接下去我們怎麽查?”

“調周邊監控,查這家夥的行動軌跡,同時找找看,說不定他在其他監控裏摘下口罩了呢。”

“好,我馬上去安排。”

“還有,案發第二天的監控也查一下,看看是否有疑似這個家夥的人再次走進安樂路。”

“好的。”

“對了,早上過後,綁匪一直沒打過電話了?”

“嗯,對方的幾張手機卡我們都做了監控,一直沒收到過信號。同時我們查了綁匪用過的所有手機號碼,都是不記名卡,購買地有的是市區,有的是杭州。”

“杭州,跑這麽遠買手機卡?”王格東尋思道,“綁匪知道我們警方介入後,再也沒用過江小兵的手機卡,每個電話都換新卡,而且從購買地看,既有市區,又有杭州,綁匪不會同時在一個點購買多張卡,他一定是每個銷售點隻買一張。對了,這些手機卡是哪個銷售點,哪天賣出的,有記錄能查?”

“查不了,這些手機卡是書報亭和小賣鋪銷售的,移動公司沒有登記哪家賣出,這幾張卡都是在前幾天才剛剛開通使用,所以也沒辦法知道綁匪到底是哪天買的。”

看來綁匪這次準備得極其充分,打電話時用了信號幹擾設備,通話不超過兩分鍾就掛斷,而且每個電話,都用一張新的不記名手機卡,用後即丟,難怪這麽有恃無恐,不怕我們警方查到他們。

很多案子都是通過犯罪分子的手機信號定位出結果的,這些罪犯大都文化層次低,對手機的知識認識很有限,直到警察找上門,還想不通到底是怎麽找到他們的。

這夥綁匪就不同了,對手機的監控格外敏感,警方根本沒法兒通過手機信號查到他們的任何線索。

對於這個時間緊迫的綁架案,查手機信號是最簡便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現在綁匪把這扇門給關上了,嗯,案子很棘手,對方不太好對付。

王格東思索片刻,吩咐道:“先這樣,我布置的四塊工作還要繼續做下去。視頻裏的這個綁匪,隻能看出是個胖子,長相和年齡都沒法兒判斷。衣著上看不像個小青年,但也不排除小青年穿這種夾克衫的可能性。跟我們通話的綁匪聽著聲音像二十來歲的,但也可能是用了變聲器,不讓我們聽出真實聲音。視頻裏的這個家夥到底是不是和我們通話的那個人,現在也沒法兒確定。嗯……今天隻能先這樣了,你安排幾個人繼續查監控的線索,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等林傑走後,王格東點起一支支煙,閉眼躺在椅子裏分析著。

這個案子不簡單,綁匪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和能力,可以說,警方對他們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他們有幾個人?

用了什麽手段能在短時間內控製住江小兵,周圍居民沒聽到動靜?

江小兵現在是死是活?

如果還活著,綁匪為何不讓江小兵與王麗琴通話?

如果已死,為何綁匪不盡快完成交易,而是給警方三天時間破案,三天後再交易?

該不會綁匪得知警方介入後,就放棄了繼續交易的打算,虛晃一槍,故意約定三天期限,這中間處理幹淨江小兵屍體,此後警方再想找出凶手,凶手是誰,躲在天涯海角誰知道呢!

此外,綁匪口氣真大,絲毫沒把警方放在眼裏,甚至抱著把犯罪當成遊戲的態度。

不過話說回來,王格東也不得不承認這次的對手幹得很利索,從頭到尾沒留下人證物證,還囂張地光明正大從監控底下走過,豎中指挑釁,卻讓警方依舊對他無可奈何。

通常的綁架案,警方都能在短時間內查出綁匪和人質的所在地,從而進行圍剿,到時派談判專家溝通,幾乎所有的綁匪都會在警方軟硬兼施的包圍下,心理崩潰,從而投降。

但這起案件,最關鍵的是警方不知道綁匪是夥什麽人,更不知道他們的位置,所有常規處理綁架案的慣用套路都無效。

如果三天時間一到,警方依然不知綁匪的行蹤,最後隻能進入交易階段嗎?這是王格東不願看到的。

他細細思索著案情,除了綁匪狡猾,不留線索以外,他覺得這起綁架案更是疑點重重,似乎不單純隻是一起綁架案。

第一,綁架對象挑的是江小兵。一般綁架案對象都是女學生,這起案件中,江小兵是男生,還是個混混兒,年紀雖小,但身體挺壯,會打架,放學回家也總是一幫人一起走,對綁匪來說,這種目標下手很有難度。金縣雖然是浙江中部的縣城,但有錢人同樣很多,有錢人中,總有不少人家的子女,正在讀初高中,需要夜自習,夜自習結束也是自己獨自回家的。挑他們下手不是更方便?

第二,綁匪對這次犯罪顯然是做足功課了。他們專門準備了很多不記名手機卡,分別從不同地方購買,每打一次電話,就丟棄一張卡。而且對方很有耐心,江小兵獨自回家出現的概率不高,回家路線也不固定,從同學口中得知,江小兵最近一直和他們一起走,唯獨那天剛好落單,綁匪就抓住這個機會下手,顯然是經過了多天的跟蹤。

第三,如果江小兵現在果真已經遇害了,那麽凶手沒有選擇盡快完成綁架交易,而是給足警方三天時間破案,到底是為什麽?

如果到明天結束,還是沒有進展的話,後天隻能準備錢,與綁匪做交易了。

王格東心裏異常惱怒,綁匪挑釁他的話語縈繞心頭,本來他勢必要在這三天裏把綁匪揪出來,要是到最後揪不出,反而要滿足綁匪條件做交易,麵子全失。

不過他轉念一想,如果真要做交易,他倒也不擔心,到時他有辦法讓綁匪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