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說大賽
這是孟柯第一次見到他真人。
男子兩手空空有點懶散，墨綠色的T恤，黃色的衣領，清瘦溫文，隻是頭發不夠濃密。
一起參與輔導的還有個姓高的女生。
樂宇簡單認識了一下二人，然後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拿過比賽題目。
樂宇問道：“這第一輪是經典改寫。你們自己有頭緒嗎？”
兩個青年一起搖搖頭，孟柯笑眯眯，反正有頭緒也說沒頭緒嘛。
樂宇笑道：“那我簡單講一下。既然是改編肯定要出新，但是因為是很早的經典，所以你們隻要用現代的筆法去寫，它本身就是出新的一種。你們選自己最能理解的一篇，著手改編就可以了。這是第一。第二，則是思路要拐個彎。”
“拐個彎？”孟柯皺眉。
樂宇道：“就好像推理影視劇在接近真相的時候要有一個轉折。經典改編其實也是如此。”
“我不擅長懸疑。”小高姑娘說。
樂宇笑道：“不是說要改成懸疑，而是說在經典本身的表達方式上，你們要用自己的視角去變化一下。這個變化不一定是經典的原意。但要足夠把你們改編的版本和經典本身那一版區別開來。讓評委一看，能看出你們確實做了自己的版本，並且有點新意。”
兩個孩子緩緩點頭，似乎有點懂了。
樂宇想了想又道：“你們能殺入決賽，本身寫作能力一定是沒有問題的。需要的就是進入比賽思維。評委要看的是與眾不同的東西，所以就要多拐一個彎。”
小高姑娘說：“那我如果要改《鶯鶯傳》，最簡單的方法是不是寫成現代言情？”
“這算是一個思路。”樂宇笑著說。
小高姑娘點頭說：“那我知道了，但具體的還沒想好。”
樂宇笑道：“沒關係，你慢慢想。我會在這裏多留一會兒，你隨時可以提問。”然後他望向孟柯。
孟柯說：“是不是如果不了解原文，直接去改就不太好？”
樂宇道：“簡單了解就可以了。不用成為專家。也不用成為原著的崇拜者。”
孟柯猶豫了一下，本來想套近乎，說我看過你的書什麽的，但是沒敢說多餘的話。
樂宇想了想，講了一下這四部小說大概的內容，然後道：“改編無非兩個方向，一個是根據原著的表達，衍生出去說出自己的想法。另一個是反著來，逆思維。”
“最簡單的辦法，我可不可以……就用原著的人名，講一個自己的故事？”孟柯眨著眼睛講。
樂宇一怔，笑道：“這當然也不是不行。但那樣故事就要足夠精巧，讓人能看進去。”
好的。孟柯在心裏說了一句，點了點頭。
大約三十分鍾過去，兩個同學各自提了一些想法，樂宇幫他們分析了一下，算是結束了今天的輔導。他看看周圍，一半的評委已經離開了。
“你們半封閉的比賽，不能用手機上網是吧？”樂宇問。
小高說：“是的，所以不太方便聯係，不然之後有問題就好繼續問您。”
“那我就多說幾句。比賽是有字數限製的，不要超過太多字。但也不要寫太少，規定5000字，不要低於4300字吧。這裏有個印象分的問題。萬一卡文，就把手交給鍵盤。”男人笑了笑，最後補充道，“祝你們比賽好運。”他本來想說文運昌隆，但想想對兩個孩子說這種話，有點過於裝逼了。
孟柯目送樂宇老師離開，感覺自己好像可以更熱情一點。
“你確定就選那個《半張紙》嗎？”小高問他。
孟柯遲疑了一下說：“其實，還沒想好。不還有兩天時間可以寫嗎？”在他看來兩天寫五千字，綽綽有餘。
小高說：“我就準備寫《鶯鶯傳》了。差不多想好了。”
孟柯摸摸眼鏡沒說話，老師剛才說的反轉哪有那麽容易想好。比賽第一環節有兩天時間，必須要充分利用好。
樂宇走出作家協會，心裏複盤著剛才的輔導。他是個做事認真的人，這種輔導要對參賽的選手負責，也要對自己說出去的話負責。“人之患好為人師”，他也不能免俗。
更多時候樂宇喜歡教人寫作的原因是，在很久以前他剛開始從事網絡寫作，沒有遇到過能指點自己的人。一路下來走了許多彎路，所以他對後麵來的少年，總是抱有較高的善意。
“樂宇老師。”忽然後麵跑來了一個高大壯碩的男生。
樂宇轉身看了對方一眼，應該是沒見過的。
“我叫俞文磊，之前在華東師範聽過你的講座。”大個子男生有點局促。
“有事嗎？”樂宇問。
俞文磊道：“我寫了個網文，想給您看看。方便加個微信嗎？”
“可以的。你今天是過來比賽，還是來做誌願者的？”樂宇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琢磨著選手應該不能帶手機啊。
“我是之前了解到您今天會過來，所以在這裏等了一下。”俞文磊笑著說，“其實我上個月也來過一次，但沒等到你。還好這次沒錯過！”
哎？還能這樣？樂宇多看了對方一眼，大個子眉目清秀，不像個跟蹤狂。就說了一句“你辛苦了啊。現在是放假了對吧。”
“是的是的。上個月還沒放假，我以為算準了時間能等到你。可是錯過了。”俞文磊說。
樂宇笑道：“上個月，我沒有來作協啊。你哪裏得到的消息啊？”
哎，那個鬼內線就是不靠譜，不過好在今天還是遇到了。俞文磊飛快加上對方微信，發了個文檔過去。說了句謝謝老師，就急匆匆地逃走了。
如果是個跟蹤狂，我還讓對方加了微信？樂宇心裏歎了口氣，我也太好說話了。他點開對方發來的文檔看了兩頁，是修真小說，文字還不錯，劇情模仿痕跡太重沒法看。他收起手機，繼續朝地鐵的方向走去。
“創意小說戰”的比賽在導師輔導過後正式開始。第一環節的時間為兩天，也就是次日晚上十二點之前要交稿。
孟柯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構思，確定最終改寫的是斯特林堡的《半張紙》。
這部小說的原文隻有一千多字，主角連名字也沒有，卻有著長篇小說的深度。而他要改寫成一個近五千字的新故事。
從字數上說，也不算很難，孟柯從小就擅長寫作文編故事，把一個稿子寫長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挑戰。但是樂宇老師說過，要寫出“反轉”、“拐彎”的亮眼感覺。
第二天，孟柯寫寫改改，雖然最後的段落還是沒想好，但時間來不及了。所以他坐在窗前，劈裏啪啦地打字。
一直到晚上十點的時候，他寫了四千字。感到餓得不行，在糾結結尾和肚子餓之間猶豫了一會兒，他合上筆記本的屏幕，開始燒開水泡麵。
走廊裏幾個已經交稿的選手有事沒事地聊著天，其中小高也在裏頭。孟柯想著，他們都寫得挺快啊。
泡麵做好，孟柯把麵端到桌邊，打開筆記本。
屏幕沒有亮……孟柯推了推眼鏡，看了眼插座，發現插座鬆開了。插座重新插好，他再次按動筆記本電腦。屏幕閃爍了一下，跳出了登錄界麵……他耐心地等了兩分鍾，屏幕就卡在登錄界麵不動了。
不是吧，哥哥你別耍我啊。孟柯想了想，剛才的稿子有沒有保存他不記得了，身上頓時一身冷汗。
繼續等了三分鍾，屏幕依舊一動不動，一點其他提示也沒有。孟柯平日在家裏，電腦什麽的是自己折騰的，但是眼前任何提示也沒有，隻說明操作係統出錯了。這要是重新安裝一下花的時間……孟柯看了眼手機，現在是晚上十點半了。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截稿。
靠，見鬼了。這是故意不讓我比賽嗎？他在房間裏糾結了一下，關機再開，屏幕依然如故。孟柯隻能走出房間求助。
外頭值班的是組委會的魏老師，年紀不大也就是大學生的樣子。
小魏老師聽說他的情況皺起眉頭，到房間看了一下，皺眉說：“稿子在電腦裏。保存了嗎？”
“還沒寫完。應該存了。”孟柯回答。
應該？小魏沒有動他的電腦，指著屏幕角落裏的陰影道：“花屏了，你的電腦壞了。”
“晚上也沒地方修，你能給我找台備用電腦嗎？時間來不及了。”孟柯盡量控製情緒。
小魏看了眼時間，笑道：“我可以把自己的電腦借你。但你機器裏的稿子弄不出來，你是準備從頭寫嗎？”
小魏到走廊裏問了一句，有沒有人會修電腦，結果剛交了稿的徐舟說他會。
但是徐舟過來房間看了一眼，就說：“看樣子不是主板就是顯卡壞了。硬件問題沒法修。咱們也沒有設備，不可能拆筆記本硬盤。”
“老師，把你的電腦借給我吧。時間可能還夠！”孟柯拉住小魏老師。
借了別人筆記本的孟柯重新坐回一個人的房間，前前後後一折騰，距離十二點還是一小時零三分鍾。孟柯調整了輸入法，打開空白文檔。腦海裏首先是之前寫過的內容，但是他打了兩三行發現按照之前的寫是有問題的。是啊，我卡文的原因就是因為之前寫的不對，但是已經沒時間了啊。
孟柯重重拍了拍桌子，嘴裏連爆幾句粗口，距離截稿時間隻身下五十六分鍾了。我絕不能就這麽到此為止，我必須激發自己的潛能！
“如果真的卡文，就把手交給鍵盤。”他忽然想到之前樂宇老師的話。
截稿時間憑借本能寫作嗎？聽從心靈。孟柯調整了電腦的位置，把手放在鍵盤上，望向窗戶外的星空。聽從心靈，他腦海裏陷入一片空靈的狀態，各種各樣的文字出現在腦海又飛散開，就好像無邊夜空裏的閃亮星辰，而渺小的他身處文字星海的中央。
“當我來到這間老宅子的時候，前一位房客還在門口。他非常憔悴，像是逆風口的一片葉子，搖搖欲墜，還不如他周身的行李牢靠。
這間房子在郊區，是有年份的老宅。外麵傳言這棟屋子不祥，不過我不在意，因為這裏的租金是意想不到的便宜。
來到這座城市的年輕人都曾懷揣過自己的夢想，希望在這裏越過龍門，擺脫平凡和平庸。盡管成功者寥寥，仍然有成千上百人前赴後繼地來得這裏，沒人甘願平碌碌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