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願賭服輸
這頭諸葛瑾一應,那頭葉知秋便飛快從小藥箱裏取出了自己的銀針準備針灸。
看到銀針時,沈遇白忽然眉尾一動,微微上揚了幾分,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她在徐家,幹脆利落將沈長璜放倒的畫麵。
那時候,葉知秋用的,好像也是銀針?
可不曾聽過葉知秋何時學過醫術。
沈遇白沉思時,葉知秋已是伸出手指,在他後腰穴位上用力按了幾下,而後將銀針放在燈上烤得通紅,再用鬼魅一般的手法,迅速在穴上戳一下,然後再換下一個穴位。
別看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若速度達不到,高溫就會灼傷皮肉,起不到溫熱經脈的效果。而且,看似隻是簡單戳刺一下,可實際上,深淺很有講究,刺入皮肉後輕旋的手法也很重要。
這一個針法,是前世她苦學整整一年,才勉強學會,又兩年,才融會貫通的針法。
名曰《火針法》。
《火針法》對於經絡凝固不通,寒氣淤積,血脈不行,有奇效。
當葉知秋落下第一針的時候,諸葛瑾眼睛就瞪大了些許:他好像,有感覺了。
第二針的時候,諸葛瑾死死地握緊了椅子扶手,關節一片雪白,可他麵上,隻有激動。
甚至眼底,還有些許水光——這雙腿,已經是好多年,都猶如消失一般,無知無覺,不能動,變成個沉重的拖累。
等到九針全部施完,諸葛瑾即刻開口:“你是誰?”
他聲音嘶啞,卻難掩激**,一雙眼睛,更是灼灼。
葉知秋反問他:“這麽說,你有感覺了?什麽感覺?”
沈遇白一直在旁邊看著,自然也將諸葛瑾的樣子盡收眼底,他也是禁不住握緊了雙拳。又怕猜測有誤,故而不敢貿然開口,此時也是緊緊盯著諸葛瑾,嘴角也繃著,迫不及待想知曉結果。
諸葛瑾毫不猶豫:“是脹痛,脹痛。雖然很細微,的確是痛了!每一針之後,都更加強烈!並非錯覺!”
起初他也怕是自己錯覺,可是隨著那股脹痛越來越明顯,他不得不信。
同時巨大的喜悅和期待,更是席卷而來。
得知諸葛瑾有反應,葉知秋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笑容也浮上來:“那有得治。”
賭對了。賭贏了。沈遇白和她的婚事,定下來了。
此時她額上全是汗,內裏小衣,也是被汗水浸透。
這一套針下來,她耗費體力和心神頗大。
葉知秋不敢托大,想著孩子,扭頭吩咐沈遇白:“取一片參片煮水。”
沈遇白立刻點頭:“這就去準備,他身子現在,可以進補嗎?一片夠不夠?”
葉知秋凝視他片刻,冷笑,指著自己鼻子尖道:“給我的。另準備幾塊點心。我餓了!”
這個男人,真是眼裏隻有他看重的人!
而也不用沈遇白去吩咐,諸葛瑾就已經是揚聲吩咐下去:“取出那根百年老參給黃神醫熬湯!再讓廚房火速送點心來!另快快做些熱乎飯菜送過來!再準備一身幹淨衣裳,沐浴香湯!”
吩咐完了這話,諸葛瑾熱切看住葉知秋:“黃神醫,我如今腿還不能動彈,待能動了,我再補上這一跪。一年效力,我也絕不會食言!”
葉知秋舒坦了,露出幾分滿意來:“你很好。罷了,跪下就不必了,一年效力——”
“葉知秋。莫要太得寸進尺。”沈遇白涼涼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葉知秋頓時僵硬,下意識地反駁:“我——”
沈遇白盯著葉知秋擦掉了黃粉之後,略顯白皙的額頭,沉聲提醒:“你把粉蹭掉了。”
葉知秋頓時懵了:這易容,就管這麽一小會兒的嗎?這……這……
“無妨,我不會告訴旁人。”沈遇白淡淡道:“回頭我命易容高手做張薄皮麵具給你。”
葉知秋噎住,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沈遇白手下的易容高手,是很厲害的。人家做出來的東西,她用是足夠了。
就在葉知秋沒吭聲的時候,沈遇白已經將事情一錘定音:“你治好他,是與我賭注在先。所以,一年效力大可不必。但放心,我與他,都會全力助你,隻要不傷天害理。婚事下午就去府上提,你準備好。”
葉知秋氣笑了,也不偽裝了,站直身子,瞪他:“小氣。”
“他跟著你,是浪費。”沈遇白言簡意賅。
這下葉知秋沒了話說。諸葛瑾這樣的才能,放在她身邊,的確是太浪費了。他那樣的人,放在戰場上,能多贏好幾場仗。邊關百姓的日子,能好過很多。
算了。
葉知秋擺擺手,鬱悶地答應了:“那你記得替我隱瞞身份,必要時候還要幫我圓謊。黃二這個身份,我有大用。”
沈遇白頷首:“可。”
諸葛瑾從容不迫地換了稱呼:“原來是弟妹,弟妹醫術這樣好,真是讓人驚訝。而且弟妹伶牙俐齒,醫者仁心,真叫人欽佩。以後若有用得上瑾的地方,還請弟妹隻管吩咐。”
這就親切地叫上了。
葉知秋微笑:“沒什麽,我隻是個草包。”
諸葛瑾笑得更親切:“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葉知秋歎為觀止:知道自己腿有得治,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真的合適嗎?
但有些話,還是應該說在前頭,葉知秋輕歎一聲:“雖然有的治,但你的腿太久不能動,經絡血脈都有損傷,就算治好了,以後也不能恢複如初。”
這句話,登時就讓氣氛落下來一些。
沈遇白看向諸葛瑾,溫聲勸道:“已經很好了,你說呢?”
諸葛瑾抬手撫摸自己的腿,麵上笑容卻並未落下來半點:“失去過,才知什麽是珍貴。不能恢複如初又有什麽要緊?不能上陣,我還能在陣後。隻要不做個廢人,怎麽都行。”
葉知秋也是緩緩點頭:的確,隻有失去過,才知道什麽是最珍貴的。
她鄭重對諸葛瑾許諾:“你放心,我一定會拚盡全力,盡量做到最好。”
諸葛瑾粲然一笑:“那我就將這條命,交給黃神醫您了!”
隨後,他真心實意朝著沈遇白道謝:“遇白,多謝你。這麽多年,我脾氣越發壞,也心如死灰不肯治療,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有枯木逢春的機會?”
“應當的。”沈遇白隻回了三個字。
但看他那樣,分明也是高興和激**的。
葉知秋心裏悄悄嘀咕:這個人就是喜歡繃著個勁,也不知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