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插棋子
“我好恨,恨出事時我不在家裏,恨凶手逍遙法外,恨昔日對頭落井下石,最恨我們林家內裏還有惡奴。”林知南抬起通紅的眼。
不是演戲,而是心中的恨和痛疊加。
“二嬸,你能理解我的心緒,對嗎?”
周氏覺得被她握住的手十分冰涼,更有種錯覺,好像她也可以隨時叫人拿刀砍她。
她努力動了動臉上的肌肉,擠出自認最為溫柔和藹的表情:“若我都不能理解你,這家裏還有誰呢?知南你放心,二嬸護著你。”
“我就知道二嬸對我最好了。”林知南用手背擦了眼淚,手帕不知丟到哪兒了,“今日我怕是得罪了皇後娘娘,還請二嬸替我應對。”
周氏差點咬碎了牙,自己惹出來的事,竟然這樣堂而皇之地甩給她來善後?
“是不是讓二嬸為難了?”林知南見她不說話,跟上一句。
“怎麽會,隻是此事並不簡單。”周氏隻得保持柔和,“我須得好好想想。”
“多謝二嬸。”林知南乖巧點頭,“這段日子,我想追查凶手,治好母親和祖父。修繕林家、操辦喪事這些,就勞煩二嬸了。”
好像全權信任,可周氏隻感覺被她使喚利用,做這些麻煩事兒,偏她還不能拒絕。
“我先去看母親,還請二嬸傳個話,讓我從前院中的人都等著,我有事要吩咐。”林知南甚至都不需要她回答,又不客氣地“麻煩”她。
上一世,她回來的時候,貼身的人幾乎都被周氏用各種理由調開了,換了一批新的。
今時今日,就算周氏已經調換了人,也得給她召回來。
周氏有千萬般說辭閃過,但瞥見還未清理掉血跡的地麵,隻說了一個字:“好。”
……
主院被燒毀,何氏暫住偏院。
院門緊鎖,林知南敲響好一陣之後,才有人開門,是母親身邊管事的李嬤嬤。
“母親怎樣?”林知南進了院子,院中隻有兩盞八角燈照明,滿院都是一股甘苦藥味。
她吸了吸鼻子,仔細分辨其中藥材氣息。
“大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李嬤嬤的眼中含著淚水,“點了安神香,夫人已經睡下了。”
李嬤嬤將林知南一邊引到何氏休息的屋中,一邊低聲說著大火那日情況。
“那夜夫人碰巧在佛堂祈福,躲過一劫,隻是老爺出事,夫人原本積弱的身子一下子就病倒了,這半月多是在昏睡。”
三年前,何氏隨林家人去北部救治瘟疫,寒冷的天氣加之奔波勞碌落下病根,後來一直小心將養,也不見好。
父親亡故,何氏就如失去了主心骨,徹底倒下。
“沒事,我會治好她的。”林知南低聲說道。
何氏躺在**,形容枯槁,麵色發青,似乎也一直在夢魘中,眉頭緊蹙。
林知南伸手想要展平她的眉頭,腦中盡是母親對自己的溫柔教導,眼眶酸楚得很,淚水一直打著轉兒。
“這一次,我不會讓您出事了……”她低聲呢喃。
上一世父親屍骨未寒,周氏就趁著林知南被溫如言引開,假他人之手,給母親扣上不貞的名頭,母親含冤被逼死。
等她回來,又信了周氏,以為是他人害了母親。
這一次,她不僅不會讓周氏得逞,更會讓周氏付出代價,她要她身敗名裂,眾叛親離,淒慘地下地獄。
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林知南沒有再打擾何氏休息,悄然退出,到了前院,確定無人之後,她停下了腳步。
“嬤嬤,是誰在替母親用藥?”林知南詢問,“藥渣可在?”
“是趙大夫,藥渣是他親自處理。”李嬤嬤回道。
“嗬,趙世禮麽。”林知南嘴角勾起冷笑。
此人是祖父門下徒弟,醫術平平,但卻極擅話術,從前林家上下都被他哄得極好,他在林府如魚得水。
何氏故去後,他卷了一大筆銀子消失無蹤,等再出現時,他為黃如喜助力,給林家潑上無法洗清的髒水,招世人唾罵。
“大姑娘,趙大夫他?”李嬤嬤反應極快,聽林知南的措辭,便曉得不妥。
“雖沒有藥渣,但聞這殘餘藥氣中,有一味八月劄,性寒,母親如何用得?”林知南輕歎一聲。
李嬤嬤猛地瞪大眼睛,顫聲說道:“我們林家待他不薄!”
“豈止是他。嬤嬤,我雖才歸來,但發現此時不該離府的人被調走,現下主事的、說得上話的,全是二嬸的人。”林知南絲毫沒有隱瞞。
當初何氏死後,李嬤嬤隨即自縊殉主,還有誰比她更信得過呢?
她若要複仇,肯定不能一個人單打獨鬥。
今日她雖給了周氏下馬威,可是她很清楚現在府中是周氏掌權,也是她的人居多,這也是她為何還要與她演戲的緣故。
“嬤嬤,隻怕我們從前都看錯二嬸了。她有異心。”
良久的沉默,林知南原以為她需要解釋說明,但李嬤嬤什麽都沒問,微弱的光線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聽見她堅定無比地說:“大姑娘有什麽吩咐,刀山火海,我這把老骨頭都去得。”
林知南一直冰涼的心口有了那麽一絲絲的暖意,她點點頭,行了一禮:“請嬤嬤護住母親。”
“是!”
“明日我來為母親瞧病,你用我的藥,但不要聲張。”林知南又道,“至於那趙世禮,五日內,我必讓他付出代價。”
從何氏院中出來,林知南步伐堅定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花一木,都如同從前一樣,水池中養著幾尾金魚,旁邊大片空地上,是她曬的藥材,石板鋪就的小徑兩旁許多燈盞,此時都點亮了。
她一貫是不喜歡黑暗的。
院中等著二十來人,一半熟悉,一半陌生。
周氏終究不會讓她那樣稱心如意,這裏頭隻怕不隻一枚對付她的棋子。
“小姐!”她才剛剛走過來,一個比一般丫頭高大的身影就撞了過來。
不顧尊卑禮儀,直接抱住了她,嗚嗚地哭泣。
另外一個纖細得多的丫頭,也含著淚花走到了她的身前,撲通跪下,顫顫地道:“奴婢恭迎小姐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