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白分明
四目相對，不過片刻，桂嬤嬤已經沒了任何氣勢。
她怎麽敢鬧大，她怕得要死，林知南真的敲響鳴冤鼓，將皇後推到人前議論，她有十條命也不夠填。
“你、你別去。”她說，拉住了林知南衣袖，帶著哀求，“咱們、咱們有話好好說。”
林知南將她的手拂開：“好好說？難道我進門之後沒有好好說嗎？”
“是我急躁了。”桂嬤嬤低聲說。
她恨得牙癢癢，她雖算不得皇後娘娘麵前多紅的人，但也說得上話的，今日卻在林家把麵子裏子都丟了。
“然後呢？”林知南淡淡地問她。
“我錯了，請知南小姐不要怪罪。”桂嬤嬤宮中老人，怎會不懂“然後呢”這三個字的意思。
林知南要她低頭，她也很清楚，她的服軟在一定程度上還代表著皇後。
“桂嬤嬤何必說這些，咱們坦誠以待便是。”林知南臉上掛上一抹笑容，“你是貴客，你還是去上座坐著，坐好了，咱們再好好說話。”
桂嬤嬤坐了回去，一切仿佛沒有什麽變化，可是一切都變了。
門口看戲的蕭辰安扔了瓜子兒，說了句“沒意思”，一步三搖地離開了。
誰也沒看到他臉上的那抹格外愉快的笑容和眼中明亮的光彩。
“桂嬤嬤，不知你來是做什麽的？是否是皇後娘娘關心掛懷我林家？”林知南依舊站在堂中，慢條斯理地問。
台階給桂嬤嬤擺好了，不下也得下。
“是。”桂嬤嬤再不見中氣十足，聲音低弱得都快聽不見了。
“沒事的，我這幾日會請來祖父從前的弟子，我們一起商議如何醫治。”林知南字句清晰，好像方才發生的都是眾人幻覺，“請皇後娘娘萬萬不要擔心。”
“回去之後，我會稟告娘娘的。”桂嬤嬤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她要說林知南如何牙尖嘴利，如何詆毀皇後，如何不給皇後臉麵的。
這個仇，必然會報。
“嗯，有勞嬤嬤了。”林知南說了這句之後，拿出了備好的紅木小匣，“這裏麵是一粒福壽丸，請獻給皇後娘娘，祝皇後娘娘福壽安康。”
她說得乖巧真誠，可是“福壽丸”三個字的分量，足以讓有心之人思緒萬千。
桂嬤嬤愣了好幾秒，才走下來恭敬地接過了盒子，不惱火也不憤恨，而是非常平靜的眼神：“老奴會交給皇後娘娘的。”
這世上，隻有林知南知道如何煉製福壽丸了。
她的個人情緒，險些釀成大錯不說，更是忘記了最要緊的大事是什麽。
“嬤嬤好走。”林知南臉上是不達眼底的淺笑，“恕不遠送。”
等著桂嬤嬤走遠了，整個前廳的人沒法從震驚中回神，簡直不能相信上門來問罪的人，最後主動認錯恭敬離去。
周氏目瞪口呆，想不到向來黑白分明的林知南，居然憑空顛倒黑白，而且還拿牢牢捏住對方。
“都起來。”林知南掃一圈在場的人。
大夥兒這才驚醒，連忙起身，卻也不知說什麽好，包括周氏。
“不要以為我在顛倒黑白，林家的人都要記好了，凡是要害我們林家的，都是惡。”林知南又開口，簡單粗暴地說，“不過是皇後麵前的一條狗，誰讓你們給她跪的？林家人這樣沒骨頭嗎？”
“今日所有跪了的人，去思過碑前跪一個時辰，好好想想。”
“是。”沒人有異議。
周氏麵色慘白，林知南沒說她一句不是，可是句句都在打她的臉。
今日之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林府，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收攏人心，可不過短短兩日，她卻覺得從前所做，幾乎毀掉大半。
她小瞧她了。
“二嬸，唉。”林知南喊了她一聲，然後歎口氣。
周氏下意識地問：“怎麽了？”
“本來說請二嬸周全，一定能做得很妥當，不像我這般，大概是又得罪人了。”林知南說道，“但願皇後娘娘看在福壽丸的份兒上，不怪罪我。”
周氏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
好個林知南，殺人誅心。
……
傍晚時分，林知南在書房翻看玉竹拿回來經文，確認了是周氏字跡，便叫來了玉竹。
“明日一早，你隨我出城一趟，我想請二師叔幫忙。”林知南低聲說。
祖父門下二弟子曾博凡，名號赤腳怪醫，他性子淡泊，不願在慶都這圈子，很早就去了城外小鎮隱姓埋名，林知南幼時就是跟著他去山中采藥識藥。
別人不知，但林知南曉得，二師叔有一門絕技，善於模仿別人的筆跡。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玉竹應了。
林知南則是拿著玉竹帶來的藥材，去自己小院辟出的煉藥房中煉製解藥，才將將調好火候，門外傳來守門小廝的聲音。
“小姐，賢王殿下來了。看望了在西廂的蕭公子後，就來了咱們院門外，說想見您。”
林知南皺了眉頭，這可真是打擾她了。
“你說，於禮不合，不見。”林知南拒絕了，懶得應付。
小廝應了，沒過片刻又回來了。
“王爺不肯走，說不見到小姐，他不安心。”
嗬，真不要臉。
“你去花廳，搭上屏風簾子，讓他在簾外等著吧。”林知南說。
上一世，她可從來不敢如此，溫如言對她噓寒問暖，她雖覺得不適，可總想著他是救命恩人，便就什麽都隨著他，哪怕他幾次三番做的事情都在壞她名節。
今時不同往日，總要讓他知道，追求女子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知南簡單收拾，便坐到了花廳內簾子後，簾外立著個修長挺拔的人影，正是溫如言。
“你沒事吧？”溫如言關切詢問。
“王爺，我能有什麽事呢？都知道您護著我呢。”林知南隨意回答。
“是我來晚了，聽說母後身邊的桂嬤嬤來找你麻煩，若是我早來一步，定將她打出去。”溫如言一貫的深情款款。
林知南聽得反胃，拿起一顆話梅含在嘴裏解膩：“是啊，若殿下早來一步，我也不至於得罪了她，她到底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我好害怕。”
溫如言在簾外立刻保證：“無妨，有我，那老嬤嬤翻不起什麽風浪。”
“就怕皇後娘娘護短呢。”林知南吐出話梅核，喝了一口茶。
你待我這樣好，能為我對付皇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