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患難見真情
劉玲突如其來的問題，像一根針，刺破了宋小兵早已結疤的傷口。
他甚至都已經快忘記了曾經還有一道疤，特別醒目又刺眼地長久存在於內心深處。
他以為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磨滅人生中不願回首的記憶片段。
但時間對每個人來說，每次總是差一點就做到了“如你所願”。
“結婚……嗬嗬，差一點。”宋小兵夢囈一般自言自語道。
時間回到高三。
在這樣一個應該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裏低頭拉車的年級，宋小兵卻獨自溜進了愛情的小路，並開始抬頭看路。
學霸嘛，總是無所不能，可以輕鬆自如、毫無影響地變換賽道。
他深思的第一個膚淺問題，便是：一見鍾情，才是獲得愛情的最佳方式嗎？
作為一名新賽道上的落後者，在回首了自己幾年來蒼白的感情經曆、研究了周圍早戀先驅者的內在驅動力和外在優勢後，他盯著鏡中的自己，找到了答案。
……是的，臉上寫滿了愛情荒漠的評語！
書上說，美好的愛情，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
這條金規鐵律，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排列的先後順序！
“我的愛情，莫非就死在了第一關？”宋小兵心有不甘。
在他看來，始於顏值的愛情，如果沒有才華和人品的加持，就隻能是空中樓閣，終將會死於顏值。
而從才華或人品開始的愛情，即便缺失顏值的保證，也能生命常青。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沒有致命吸引，哪來深入了解；沒有深入了解，又何談死心忠誠？
就在宋小兵在愛情的排列組合問題上相持不下的時候，王小邪來了個雪中送蛋，破解了這個難題。
她遞給宋小兵一個雞蛋，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喜歡我嗎？”
宋小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愛情來得也太突然了，毫無征兆啊！
一個位列校花排行榜榜首的美女，是怎樣做到對一個在校園雜草排行榜……都榜上無名的年輕人問出這樣一個難以啟齒的問題的！
居心……不，羞恥心何在？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顏值的淪喪？
愛情，就真的這麽不講科學嗎？
“隻不過，這定情信物，是不是也有點太草率了？”宋小兵默默想道。
看著眼前還帶著王小邪體溫的雞蛋，宋小兵來不及猶豫，畢竟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要是不趕緊抓住她，就吹走了。
於是，宋小兵迅速伸出手，抓住了“它”。
是的，他抓住了蛋！
然後，拒絕了她！
顏值上的巨大落差，讓他無法分辨王小邪的舉動是真心表白還是刻意調戲。
經驗告訴他：“能吃到嘴裏的才算！”
從這一點上看，宋小兵其實對獲取愛情已經有了一個傾向性的答案，依舊沒有跳出世俗的標準，雖然他知道也許這並不正確。
當然，他的自卑，是有道理的。
當他和王小邪坐同桌的時候，宋小兵的內心其實是抗拒的。
王小邪倒是沒有他那麽豐富的內心戲，動作戲的尺度倒是很大。
比如，在桌麵上畫“三八線”分割疆域，領土麵積極不平等，他三她七，還不可越邊界半指；
冷暴力，完全不和他說一句話；
冷眼相加，常以一種鄙夷且冷漠的斜眼看他；
冷語相向，常為一點小事找他吵架，甚至突施冷箭，用與生俱來的奪命連環掐對他巧施毒手。
原來，她連身體都是抗拒的！
宋小兵很納悶，為何王小邪如此針對他。
後來才發現，她對班裏每個人都一視同仁，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在一次橡皮擦過界引發的邊界糾紛中，平時忍氣吞聲的宋小兵，終於選擇不再沉默，和王小邪吵了起來。
宋小兵的針鋒相對，完全打亂了王小邪的進攻節奏，她沒有料到，宋小兵竟然會對她這個女神之輩進行升維打擊！
不過，久經沙場的她迅速鎮定下來，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掐他！
慌亂之中，宋小兵閉眼狠推了王小邪一把。
宋小兵隻覺自己的手，像抓住了一團柔軟的棉花。
他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原來，自己的手，推在了王小邪的胸上。
王小邪立即兵敗如山，趴在桌上哭了：“你們都欺負我！”
宋小兵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小兵小聲說道。
道歉並沒有止住王小邪的哭聲。
“要不你也摸我一把？”
“誰想摸你啊。”
“反正大家都是平的，摸來摸去的，就扯平了。”
王小邪破涕為笑：“你說誰是平的？還想挨打？”
大家戰鬥後的緊張神經鬆弛了下來，氣氛還變得有些曖昧。
宋小兵瞥眼看到王小邪潔白的手臂上，竟有道道烏青的淤痕，很是觸目驚心。
“你手臂……受傷了？”宋小兵輕聲問道
王小邪剛剛才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滑落。
原來，王小邪的父母常常吵架，氣不過的父親，就拿王小邪出氣。
這一次，受盡委屈的王小邪，就把氣撒在了宋小兵身上。
原來，出氣筒也是可以擊鼓傳花向下傳遞的，可憐的宋小兵接下了最後一棒。
不過，在宋小兵眼裏，美麗的王小邪，才是可憐的。
王小邪身上的淤青，在以後的日子裏，時不時就會出現，像雪白的綢緞被人用焦炭歪歪扭扭地畫上了粗魯的印記。
每當看到這些，宋小兵的心都會疼。
好幾次，他都衝動地想要告訴老師，就算老師不出麵，他也要自己提著棍，找王小邪的父親拚命，讓他也嚐嚐棍棒落在身上的滋味。
“我沒事，你別做傻事。”王小邪的眼裏，沒有埋怨，隻有滿滿的柔情。
有一天，王小邪遞給他一個雞蛋：“這玩意兒我最討厭吃了，來，便宜你了。”
那年月，宋小兵家裏窮，雞蛋對他來說可是奢侈品。
毫不猶豫地接過雞蛋，宋小兵流下了感動的口水。
沒想到，雞蛋上還有狗毛。
“狗嘴裏奪下來的？”宋小兵嬉皮笑臉地問道。
“狗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還真不如拿去喂狗。”
說完，王小邪假裝要搶蛋。
宋小兵拽緊雞蛋：“汪汪，喂我。”
王小邪捂著嘴笑了。
王小邪養了一隻小狗，叫小強。
當她害怕、被打的時候，都會抱著它睡覺。
小狗會輕輕舔著她的傷口，像是在撫慰她的傷痛。
小狗是家裏她唯一願意說話的生靈。
王小邪在說這些故事的時候，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宋小兵卻很難過。
王小邪看出他的難過，還反過來安慰他說：“別擔心我，早就習慣啦。我也是隻打不死的小強呢，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有的美麗，承受著不為人知的醜惡。
有的冷漠，隻是被迫生出的保護自己的堅硬外殼。
從此以後，宋小兵每天早上都會得到一顆雞蛋。
他吃得心安理得，吃出的是助人為樂的快感。
後來，王小邪發展到連豬蹄雞腿都不喜歡吃了。
家裏有錢就能為所欲為？
宋小兵漸漸發現了她的小心思。
終於有一天，他嚴肅地告訴她：“別裝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了！”
王小邪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最毒婦人心啊，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想讓我長肥？然後在體育考試中超過我？”
王小邪的臉又“唰”地一下白了，然後恨鐵不成鋼地錘了他一拳，跑開了。
宋小兵暗自得意：“切，雕蟲小技，當我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