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軍婚的迷茫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一談到工作，就祭出結婚這個大招，大齡青年沒結過婚就不配談工作嗎？不管是李博士這樣的過來人還是劉玲這樣過不來的人，看來都和我過不去！”宋小兵心裏有些發毛。
畢竟，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在催婚的沙場上都還按兵不動，兩個毫不相關的人，已經前仆後繼地對單身狗舉起了屠刀。
“本來我也是好意相勸，不過，你和他談工作，他就和你談生活，生活都還沒欺騙我，他們就拿生活欺負我啊。”宋小兵帶著怨氣，選擇沉默不語。
李博士看他臉色不悅，知道他有些惱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兄弟，看來你一定還沒結婚。你要是結了婚，就不會對我說這番話了。”
然後，李博士搬了張凳子，坐在宋小兵對麵，接著說：“我想講一個故事。
我的一個女性朋友小吳，曾經特別癡迷軍人，發誓非軍人不嫁。
然後，她如願地和一個軍人離婚了。
我問她，當初你們那麽愛，最後為什麽要分開？
她搖晃著手裏的紅酒杯說，這杯中的酒，看上去猶如瑰麗的紅寶石一般光豔奪目，但是喝下去卻並沒有看到的那般美妙，會醉、會哭，即便醒來時，也讓人目眩神離。
在她看來，軍人就像酒，隻是看上去很美，喝下去的各種難受，隻有自己獨自承受。
曾經那些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離的海誓山盟，等不到死亡就已經天涯陌路了。”
李博士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問宋小兵：“你知道軍婚到底輸在哪裏？”
宋小兵搖搖頭，心想：“我層次低，還在談婚論嫁的底部築底，目前看來，底部深不可測，根本還沒升華到論輸贏的地步。我還想問，我的軍婚在哪裏呢。”
這時，李博士的語氣變得激昂起來：“第一，輸給了時間！
世上很多的感情都會輸給時間。
在一起的時間越長，陪伴越多，反而更容易相互厭倦，因為兩個人身上那些曾經相互吸引、彼此側目的閃光點，會隨著時間逐漸黯淡。
而軍人的感情卻輸給了沒時間陪伴，連閃光點都來不及、也沒機會去發現。這是不是有點可笑可憐？
吃飯的時候，是她一個人；
睡覺的時候，還是她一個人。
每一個軍嫂，都在一個人的世界裏孤獨著，婚姻對於她們來說，就像聾子的耳朵，形同虛設。
小吳也是這樣。
其實，婚前，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獨自麵對一切的準備，可是當孤立無援的感覺從四麵八方奔湧而來的時候，她還是輸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公休探親假，她滿心歡喜地做好一桌子的菜，結果等來的卻是老公的一個電話：有任務，休假取消。
一個突如其來的任務，就能破碎一個小家庭期待很久的團聚和情話。
哪怕隨軍到駐地，一遇到老公值班，幾個星期可能都回不了家。
如果再遇到任務，這個期限可以是兩三個月。
小吳說，她以為結了婚、有了家，就可以長相廝守，其實，還是一個人獨自堅守。
這樣的生活別說七年，隻要一年，就心如死灰了。”
宋小兵說：“其實這些，我也有所耳聞，但工作性質使然，隻能相互理解。不是不想做、不願做，而是實在不能做。”
李博士點點頭，說：“說來容易，但真正放在自己身上，就難了。輸給時間不說，還輸給了距離。
都說距離產生美，其實，距離產生最多的，卻是不解、埋怨和爭吵。
小吳說，因為兩人相距千裏，自己遇到的很多事，老公都隻能袖手旁觀。
小吳有些驕傲又苦澀地說道，她已經從父母眼中什麽都不會的嬌嬌女，變成了擁有小家電維修、房屋保潔、帶孩子、做飯等各項職業技能的家政從業人員。
技多雖然不壓身，但是重擔多了會壓身。
重擔挑久了，總有一天會壓垮一個女人本就柔弱的肩。
婚姻最大的不幸，就是壓倒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往往都隻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說可惜嗎？”
李博士說完，若有所思。
宋小兵笑著說道：“沒時間陪伴、遠距離相伴，這些的確都是軍婚很難跨越的鴻溝，但也算是軍婚獨有的浪漫吧。李博士，照你這麽說，軍婚這都棋輸兩著了，總不會再輸點什麽了吧。”
李博士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說：“還輸給了想象！就是你剛才站著說話不腰疼說的，想象中的浪漫！
女人對愛情總是充滿了美好的幻想：
‘我的蓋世英雄，一定會穿著帥氣的綠軍裝，駕著獵豹指揮車，來娶我。’
結果，她坐在了自行車的後座上。
‘他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我守在嬰兒的搖籃邊。’
每個軍嫂婚前都有這麽浪漫的幻想，覺得自己絕對能有這樣的情懷駕馭軍婚生活，也都希望軍功章有自己的一半。
但是，當這種生活真正成為現實，比普通生活更苛刻地在麵前徐徐鋪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人間煙火，不是幾句情話、一腔熱情、幾個口號就能豐富多彩，而是真的有硝煙，也有烈火。
對於這種長久的分居兩地的生活，有多少人是真的心甘情願？
軍人一旦穿上軍裝，就告別了兒女情長。
身已許國，再難許卿，更難許家！”
說到這兒，李博士久久地沉默了，手裏擺弄著杯蓋，看得出來，是在平複激動的心情。
宋小兵小心翼翼地問：“那小吳最後怎樣了？”
李博士說：“她想了很久，給了她老公一個最後複合的機會。就是想盡一切辦法，離開原來的單位，調到她的城市，和她一起生活。她說，她再也不想過這種喪偶式的異地生活了。”
宋小兵歎了一口氣，家事國事，真正能做到事事順心的，也許真的是鳳毛麟角。
同時也慶幸自己，沒有太早陷入婚姻的泥潭。
宋小兵又問：“那她老公呢？什麽態度？我想，出於職業性質和素養，也不能答應這個要求吧。大不了駐地重新找一個。”
李博士苦笑著看著他，然後指指滿床的衣物，說：“她老公正在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就和她相聚了。”
宋小兵張大嘴巴，驚訝地說：“小吳是你老婆啊。”
李博士點點頭。
宋小兵連忙說：“剛才我都是隨口胡說，你別往心裏去，你和嫂子能夠再次團聚，我衷心為你們感到高興呢。”
李博士伸出手，和宋小兵握了握，說：“沒事，是我太懦弱了。這裏的工作，其實真的是我上大學後的夢想，非常想把它繼續下去。可惜啊……”
李博士搖搖頭，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自責和不甘。
宋小兵握緊他的手，說：“環境雖然容易塑造人，但是更容易改變人，而且，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想法和目標，古往今來，真正做到不忘初心的能有幾人？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身不由己，才是我們軍人的常態。再說，有幾個英雄能過美人關的？去哪裏，做什麽，現在看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都是在為國防事業做貢獻嘛。”
李博士點點頭，感激地看著宋小兵，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