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局已定
蕭衍給林仲賢一個眼神，林仲賢立馬領會，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文書高頌。
“朕生於時，繼承大統；當有先皇女帝，天下紛紜。君生上古，繼天立極，作民主；神功聖德，垂法至今。朕興以天祀，仰惟聖神，萬世所法。其鑒納焉！”
林仲賢一口氣讀完，文書高舉而不收。
蕭衍以一種悲痛的語氣，沉聲說道：“朕自受沉屙之疾以來，渾渾噩噩，幸得先帝信任垂憐，克繼大統，國舅謝卿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為朕守衛大佑萬裏河山。”
“今朕得韓醫生診斷，沉屙盡去，卻覺謝卿掌政亦無不可，然而管中窺豹，禁軍腐朽，我大佑實則積弱久也，故此朕以榜文祭天，天授朕權，重整大佑。”
“林伴，將這份榜文送到宗人府祠堂，以告眾位先帝。”
“諾”
林仲賢手中拂塵一掃。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
參與早朝的官員無一不是當朝政要，機敏之人，蕭衍這一番話明確的告訴了天下，你謝懷安治理不好大佑，朕要親自治理。
謝懷安對此卻毫不在意，老神在在的老僧入定，似乎早所有料。
“陛下！”
吏部尚書顧幸手持笏板，走出隊列。
“臣有本欲奏與聖上，此事事關重大，請陛下三思，現有門下省謝柱國為陛下操勞，日理萬機，現國泰民安，陛下理應為我朝延香續火，擇嗣以承大統，當我大佑之首。”
“臣等附議！”
“望陛下三思！”
隨著王乾的出列，太和殿內嘩啦啦的跪倒了大半，聲若海嘯，氣勢驚人，然謝懷安此刻正直勾勾的看著蕭衍的反應。
即便是蕭衍也為群臣逼宮的狀況暗自心驚，這些人裏麵有名門望族，達官顯貴，即便是他為天子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對待，但是蕭衍此刻卻心內暴怒，這些人今日逼宮，明顯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就連守衛在殿外的程勳心中也驚濤駭浪，不由得下意識握緊手中衛刀，片刻間手心裏已經濕漉漉。
可想而知身處驚濤駭浪中心的蕭衍此刻的壓力。
這些人另辟蹊徑，他謝懷安掌權很好，至少保證大家都有肉吃，如果蕭衍親政，那麽後果難以估計。
所以顧幸想到了這一說辭，你身為皇帝，現在還沒有子嗣，眼下首要任務就是趕緊生孩子，至於執政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山呼海嘯之勢中，蕭衍眼中殺意奔騰。
陸集在下麵心中苦澀，百感交集，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兩麵他都不能得罪，但還是硬著頭皮站出來。
“啟稟陛下，微臣啟奏。”
“陸愛卿但說無妨！”
陸集苦澀說道：“微臣對顧大人所言不敢苟同，陛下正值精力充沛之際，龍精虎猛，先帝還政於蕭，聖上理當挑起大佑之梁，為天下百姓造福啊！”
說完就如同鵪鶉一般低著頭，自己後輩那一雙雙火辣辣的目光讓他感覺到灼熱。
“這叫什麽事啊！”陸集心中歎了口氣。
蕭衍作欣慰狀，頷首道：“陸愛卿所言極是！”
陸集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先帝都還政於蕭了，你們還有什麽借口阻攔，這與大義背道而馳，從根本上就站不住腳，不得不說這一番話確實讓蕭衍對陸集刮目相看。
陸集雖然目光短淺，但總歸卻還有可取之處。
蕭衍聲音冰寒：“還有何人反對！”
“陛下，臣有話說！”
安靜的太和殿外，一聲濃厚的嗓音打破寧靜，蕭衍抬頭望去。
“五皇叔！”
蕭衍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宗人府！
“陛下，別來無恙！”
五皇叔蕭半卿，手持節杖，腰間懸掛蕭氏配印，身材微微佝僂，卻不怒而威，此刻他正半眯雙眼戲謔的看著蕭衍。
蕭半卿乃是蕭氏宗人府族長，是蕭衍父皇的五弟，當年最有希望登臨帝位的人選之一，蕭半卿的出現代表宗人府的態度，這個時代宗人府甚至高於皇權，每一位蕭氏皇帝除了受到群臣的擁戴之外，更需要宗人府的同意，否則一旦被宗人府開除宗室，那麽他就不能姓蕭，不蕭者臨帝位情同謀反。
蕭衍怒火中燒，死死的盯著他：“五皇叔，別來無恙”
蕭半卿輕撫長須：“老夫向來不問朝堂，如今情勢危急，如若處理不好我蕭氏乃至我大佑將被陛下禍亂，故此老夫出山，隻為阻止陛下胡鬧。”
“五皇叔認為朕實在胡鬧？”
蕭衍怒極反笑。
“老夫認為，陛下受沉屙之疾期間謝柱國作朝堂棟梁，以一人之力維係大佑運轉，勞苦功高，實乃大佑之福，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蕭衍雙目瞪圓：“五皇叔，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老夫自然知曉！”
蕭衍目光掃向老神在在的謝懷安，好一招釜底抽薪，這老狐狸莫不是讀孫子兵法長大的吧？這一招殺手鐧屬實在蕭衍預料之外，按理來說蕭氏宗府巴不得他們蕭家的人掌權，怎麽會站在謝懷安那裏，他到底用了什麽手段？
陸集卻麵如死灰，完了，這一步棋徹底走錯了，蕭衍若是倒下，他第一個倒黴。
禮部尚書、大學士、杜沛文哀痛出列。
聲淚俱下：“三皇五帝開世，禮儀言教身傳，禮不可廢，規不可破，樂不可崩，天子執政乃天經地義，普天之下悠悠眾口皆翹首以盼，爾等以下犯上，逼聖上就煩，是何居心，難道是謀反不成？”
“食君俸祿，卻不思報效，爾等的聖賢書讀到狗身上了？”
隨著杜沛文的加入，朝堂中被謝黨打壓的清流等人紛紛支援助陣，一時之間太和殿如同鬧市街區，好不熱鬧。
“爾等枉為人子！”
“哼！故作清流之輩，實則外強中幹，眼高手低。”
謝懷安微微皺眉，杜沛文雖然是老頑固一個，奈何弟子遍布天下，乃是清流砥柱，如若杜沛文聯合清流反對，即便是他最終登上皇位也難堵天下學子的嘴。
蕭半卿手中金杖佇地，大喝道：“蕭八氏孫，衍，大佑開國皇帝曾言見此杖者如見朕，現老夫以當代蕭宗室族長的身份命令你，垂簾幕後，不妄加幹涉朝堂大事，待日後學有所成再行親政。”
蕭衍目光陰沉。
如若不從，他會被天下人恥笑成蕭氏不孝孫。
如若順從，他此生不能親政。
蕭衍緩緩站起，胸中有氣，不吐不快。
“蒼生倚大臣，此風破南極。開邊一何多，至死難塞責。”
“朕之平生所願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蒼茫之間，唯有蕭衍的聲音回**。
“為大佑國祚綿延萬代，為天下蒼生，朕願背負千古不孝罵名，特此請罪雨天！”
“哢嚓”
一聲驚雷從天穹劃下，連綿不絕的小雨頃驟停，多日不見的陽光第一次灑落在太和殿之上，金黃色的牌匾金光閃爍。
謝懷安瞪大雙眼，此子的心好大。
奈何早已塵埃落定，偷偷給王乾使了個眼色，王乾裏麵領會。
“哐哐哐”
宮廷之外出現整齊劃一的腳步，不用多想也是軍中嘩變。
“京都巡防營？”
蕭衍緩緩抬手，指向眾人：“爾等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
蕭半卿此刻才緩過神來，臉上厲色一閃而逝：“陛下！請下罪己詔！”
“哈哈哈哈”
蕭衍狂笑，癲狂至極，突然戛然而止：“爾等真是朕的肱骨大臣啊！寧卿，這裏交給你了！”
在無數人驚悚的眼神中，寧虎臣攜刀入殿。
蕭衍臉色鐵青，轉身離去。
健銳營去而複返。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