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投降

沈楨沒加,問對方:你哪位?

那人回複:陳崇州。

她整個人僵住。

沈楨記得他的背景板是空白,頭像是黑色的心,好像指倪影,黑心腸。

再不,是指他自己,暗黑係的無情海王。

導致她沒認出。

她猶豫不決的空隙,陳崇州再次提出申請,飲水間的門這時又毫無征兆被推開,沈楨緊張得手指一哆嗦,加上了。

“你站著幹什麽?”

她回過神,將手機背到身後,“呂總監。”

呂瑋態度很惡劣,“你最近心思不在工作上,隻顧談情,不打算幹了?”

沈楨低著頭,沒辯解。

“傍上大主任了,要結婚,有底氣了是嗎?”呂瑋拔高音量,“我眼裏揉不得沙子,工作沒業績,你嫁給老總我也照樣辭退你!”

公報私仇的意味太明顯了,果然小心眼兒的男人惹不得,她深呼一口氣,“我會調整狀態。”

呂瑋下最後通牒,“月底之前搞定晟和集團,不然卷鋪蓋走人。”

他前腳離開,沈楨立刻摁亮屏幕,陳崇州在好友列表裏躺屍,沒打招呼。

她點進他朋友圈,有三條公開,最新動態是昨晚淩晨發布的一張健身照片,他穿著灰色的運動背心,米白短褲,下擺卷起一折,手臂的線條強硬適中,腹肌溝壑裏全是汗漬。

如何形容呢,不露聲色的誘人,荷爾蒙很狂妄,那種欲望翻騰,又低調滾燙的味道。

沒有配文,像極了陳崇州簡練寡淡的風格。

她恍惚一失手,點讚了。

幾乎同一秒,沈楨取消點讚。

緊接著,陳崇州發消息過來:你公司附近的健身房。

偷窺被他抓個現行,沈楨抿唇,退出頁麵。

她掀起百葉窗,對麵的金茂大樓年初開過健身館,叫都市達人,在二樓,環境不錯,她充過優惠卡,奈何沒時間去,附近就這一家。

明淨寬敞的落地玻璃,正對她所在的凱悅。

市人民醫院,富江華苑小區,新世紀酒吧,以陳崇州三點一線的活動軌跡,來金茂的健身館完全是繞遠了。

沈楨印象裏,他始終疏離得不近人情,冷不丁一變,她琢磨不透陳崇州的意圖了。

回到辦公室,沈楨將晟和這件事告訴隔壁的宋黎,她也驚住,“呂瑋親自下場都挖不成,派你去有什麽用。”

晟和這塊骨頭極其難啃,具體原因沈楨不得而知,反正她出麵三次,目標員工都拒絕了。

宋黎壓低聲,“我男朋友的同學在晟和,那是中外合資企業,資源很豐厚,最主要老總常年不在公司,似乎有其他業務,員工隻要完成指標,可以任意翹班,並且快上市了,精英骨幹有股份,你會跳槽嗎?”

沈楨不假思索,“不會。”

“呂瑋純粹為難你,那次求婚失敗,公司是上下把他當笑柄了,他能罷休嗎。”

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辭職,她不甘心,忍氣吞聲幹下去,又處處受刁難。

沈楨說,“死馬當活馬醫,我再試試挖。”

宋黎撇嘴,“祝你好運。”

傍晚下班,呂瑋又逮著沈楨批評了一回,新一季度的計劃書寫得含糊其辭,沒鬥誌。

宋黎氣得要反駁,被沈楨攔住。

她憤憤不平,“這老呂,更年期吧!折騰一個女下屬,太小肚雞腸了。”

電梯內人擠人,沈楨在想事,包裏手機一直震動,宋黎察覺到,“誰啊?你不搭理人家。”

沈楨說不出哪不對勁,可直覺又不踏實。

“賣汽車的。”

宋黎沒信,從門壁上盯著她,“那還挺執著。”

等震動停止了,她抽空一瞟,陌生號,壓根不是陳崇州。

她們剛出電梯,就聽見大堂掀起一陣議論,宋黎拽著她往前跑,公司門外停了一輛捷豹,駕駛位的車門敞開,男人隱隱露出半副輪廓。

黃昏,熟男,煙霧。

極具神秘感,使人聯想性張力,一場**隱晦的故事。

沈楨隻看了一眼,這一眼,湊巧對上陳崇州的視線,他鳴笛示意。

豪車帥哥比香車美人更少見,大部分開豪車的男人,都虛胖油膩得不行。

宋黎捅了捅沈楨的胳膊,“是不是我在軟件上釣的老A空降給我驚喜了?”

老A是宋黎備胎,她預備甩了不求上進的現任,又沒遇到更出色的接盤,老A條件好,可他拖著,遲遲不確立關係。

沈楨瞥她,“你們私下沒見過?”

“他是選秀歌手,商演很忙的。”

“你也真信。”

“我看他背影照了,很酷拽。”宋黎掏出口紅快速塗了兩下,補妝鏡微微傾斜,照著前麵,“他下車了!好高,好有型,他靠近我了!”

沈楨不聲不響走向旁門,陳崇州邁開長腿攔她,一側身,她沒路了。

“怎麽不回微信。”

她硬著頭皮,“陳教授...是來找人?”

他一手插兜,一手銜煙,朝門口撣了撣煙灰,沒說話。

“我沒欠醫院醫藥費吧?”

“你什麽意思。”陳崇州忽然開口,“不談戀愛,結仇了?”

沈楨靈機一動,“我是擔心再牽連你。”

他喉嚨溢出一聲笑,“是麽。”

陳崇州折回,倚著車頭,打雙閃。

沈楨的迷你寶馬保險杠壞了,在4S店維修,她本來要蹭宋黎男友的車,主動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她坐在副駕駛,陳崇州關上門,繞到另一邊。

坐進來的同時,他單手解了一顆西裝扣,氣質挺拔利落,沈楨通過後視鏡看到宋黎在拍照,還特意越過她,隻拍陳崇州。

比劃口型是:你什麽狗屎運。

她運氣是行,多少女人一輩子撞不上一個這類的,可運氣也真糟,撞上的不屬於她,屬於她的,又渣壞到極點。

“你傷好了嗎。”

“沒那麽快。”他抬手,右臂遞到她眼前。

沈楨明白,他這是要她查看。

她一碰他袖子,陳崇州故作不經意握住她指尖。

他手掌幹燥,她在空調房待久了,溫度涼絲絲的,像冰與火。

她往回抽,沒成功。

“陳教授,我不太想淪陷,所以你別撩撥我。”

他目視前方,仍舊沒撒開,“淪陷不好嗎。”

“不好,炮灰。”

“炮灰?”

沈楨偏頭,一本正經看著他,“你前任的炮灰。”

陳崇州臉上笑意淡了點,“沒那回事。”

隔了一會兒,她想起廖坤的溫馨提示,“陳教授,你這樣是糖衣炮彈嗎。”

他手搭在她膝蓋,既親密,又稍顯克製,更道不盡的曖昧,“我哪樣?”

“目前這樣。”

他沒什麽情緒,眼神也柔和,不再冷冰冰,“我不閑。”

言下之意,他挺誠懇的,沒歹心逗她玩。

沈楨不得不承認,陳崇州有一股強勁的**力。

比如,他一坦白,一表態,女人就什麽不管不顧了,疑心抹得一幹二淨,上當也無怨無悔。

這天,陳崇州點到為止,沒激進,還順手拍了沈楨的側麵照,打碼處理後,上傳朋友圈。

可見好友除了倪影,還有一群因為“關係戶”拿到他微信,時刻伺機占有他的迷妹。

用沈楨當工具人,欲蓋彌彰去擊退她們。

一周後,陳崇州又約了沈楨遊泳,她不會水,當時推脫了,陳崇州說他教。

她私心也的確想去,並非有額外的念頭,單看陳崇州那張臉就心神愉悅,再者,那幾天氣溫逼近40度,順便消消暑。

沈楨在女更衣室換好泳衣,她選擇了一款相對保守的連體式,胸和屁股包裹很嚴實。

進入泳館,陳崇州看見她沉默了一下,“你穿這種遊泳。”

沈楨不了解泳衣的門道,“這種下水是浮不起來嗎?”

浮得起來,可不符合她。

陳崇州想象中她會穿很火辣的款式,畢竟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追過他,何況她也有本錢,就算征服不了他的心,也試圖吸引他眼球,扳回一城。

換做那些不如她前凸後翹的女人,也巴不得脫個精光再出現。

看來她不是欲擒故縱,是真放棄了。

陳崇州有些躁動,伸手一扯,沈楨猝不及防摔進水裏,他手托住她身體,卻發現背部的造型別有洞天。

是綁帶的設計,深藏不露的性感,大片雪肌交叉,明晃晃的白,比粼粼的水光還瑩亮透明。

沈楨的身材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渾圓纖瘦,陳崇州早已見識過,沒想到她的保守倒陰差陽錯,將她骨子裏的純情和欲感發揮到極致。

遮遮掩掩的小嫵媚,又暗含一丁點天真,不刻意的暴露,反而動人心弦。

“害怕嗎。”

沈楨想了想,搖頭,“有你在,我不怕,這裏挺涼快。”

她沒意識到,這股小女人依賴的姿態,多麽滿足男人。

陳崇州站在後麵,懷裏護住她,隨著**漾的水流,漫向中央最深區域。

沈楨肌膚細膩得像揉一團棉花,嬌弱得不像話,摸一下便移不開了。

原本對她沒想法,可他血氣方剛的體魄,在這副觸感的迷惑下,也起興致了。

陳崇州的唇落在她脖頸,吮掉一行流淌的水珠,他顯然在抑製了,那種壓抑喑啞的,驚心動魄的呼吸。

沈楨被這個潮濕充滿暗示的吻刺激,情不自禁繃直後背,“你約我是遊泳嗎?”

陳崇州似有若無的吻著她,“已經在泳池裏,還問什麽。”

“那你專心教我遊。”

他輕笑,“你真傻嗎。衣衫不整的項目,有幾個男人是為當老師?”

沈楨掙脫,轉身麵對他,“那我誤會了。”

她又轉回,朝岸邊一步步挪,陳崇州故意帶她到深水池,深度沒過胸口,可她死活不服軟求他。

陳崇州注視她許久,也遊過去。

他覺得,沈楨過於矯情了,一次和十次沒區別,即使沒談戀愛,雙方有感覺了,有氛圍了,不妨礙泄泄火。

不過比起倪影,陳崇州又覺得沈楨幹淨自愛,帶點固執,另類的撩人。

那樣的撩人,直逼男人心尖,又差一寸,類似隔空瘙癢,不沾她,也沒什麽想法,一吻她,瞬間點燃。

他是中了倪影的毒了。

哪個女人,以及帶給他的感受,他都要和倪影比。

沈楨贏不了她,也輸不算太慘。

這幾年,倪影從他手裏搜刮了幾百萬,每次約會,明碼標價,十萬。然後肆意瀟灑,陳崇州甚至被她第16個男友堵截過,張嘴就是,“影影在我這借了四百萬,她讓你還。”

影影。

陳崇州沒喊過她肉麻的,最多是,我女人。

她弄得他又惱怒,又欲罷不能。

現在,沈楨又玩起不冷不熱這一套了。

陳崇州陰著臉上岸,無視她,從旁邊經過。

沈楨叫住他,“我呢?”

“自己回去。”

他撂下這句,從泳館內離去。

這片地界沈楨從沒來過,臨近郊區打不著出租,她慌慌張張換完衣服,出門去追陳崇州。

他也確實沒走,開著窗,叼了一根煙,免提通話。

沈楨距離他兩三米緩緩停下,無意聽幾句。

“他回本市了。”

那頭很平靜,“回半個月了。”

“找過我。”

“逼你簽協議?”

陳崇州鼻息過濾掉一縷霧,“他不敢明目張膽。”

“他還走嗎。”

“不知道。”

那頭說,“他走不走,你過你的日子,暫時有不了交集。”

陳崇州無波無瀾,掐了煙頭,發動引擎。

沈楨沒動作,在原地愣著。

他不耐煩,“不上來?”

她這才拉門上去。

陳崇州這人多數情況下很斯文,偶爾也喜怒不定,她拿不準,尤其剛才有點不歡而散,更沒膽量惹他了。

“去哪。”

“回家。”

接下來一路默不作聲。

送到目的地,沈楨正要推門,陳崇州攥住她肩膀,稍一發力,把她控製在自己腿上。

他摸沈楨的臉,特霸道吻。

這次的煙味,又澀又苦,侵略十足。

沈楨緊閉牙關,沒讓他得逞。

陳崇州徹底煩了,他鬆開手,“下車。”

當天,廖坤在微信上問她,你真的投降了?

沈楨莫名其妙:向誰投降。

他發了一張截圖。

點開放大,是陳崇州發在朋友圈的,新鮮出爐的泳池戲水。

拍攝角度來自第三人,是誰不知道,關鍵還屏蔽她了。

發她的照片,卻屏蔽她本人。

沈楨搞不懂,又問廖坤:他要公開?

她對陳崇州是有一些好感,沒有女人不愛他那款,無論出於皮相或者出於硬件,他相當有資本。

可是當男女朋友,沈楨顧慮很大。

她是吃過虧的女人。

陳崇州心裏裝著白月光,而且三年五年絕對放不下,她還是類似於療傷藥,作用是階段性的撫慰。憑周海喬的前車之鑒,凡是對前任念念不忘的男人,誰攪進去了,全白搭。

第一段婚姻沒好結果,梅開二度的戀情,一定慎之又慎。

那邊廖坤也後悔多嘴了,和陳崇州認識十年,交情很鐵,初戀是他幫忙追到手的。廖坤的初戀是法醫,他愛得海枯石爛的,還由此落下了法醫情結,非法醫不娶,連著三任女友都是法醫,前兩年才轉型。

廖坤的初戀挑男友心高氣傲,必須是名門望族,中產背景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後來陳崇州耍了幾樣追女人的手段,順利替廖坤拿下。

然而初戀迷上的,卻是陳崇州。

得知真相那位不僅不恨他,還無比狂熱倒追,不惜舍棄“法醫學女神”的稱號,陳崇州被追得不堪其擾,躲到大洋彼岸留學,初戀才跟了廖坤。

當然,他早就準備出國修戲劇學了,倪影在法國是學這行的,歐洲浪漫主義色彩的複古戲劇,陳崇州對戲劇其實不感興趣,他喜歡法律,定向風投,也做過金融精算師,差點在業內揚名立萬了,可惜有個人收到風聲,出手阻礙了他,生怕他混出頭。

至於修戲劇專業,隻是為了和倪影近水樓台,趁虛而入。

但廖坤也記他這份情,於情於理,不應該出賣他。

不過沈楨被當槍使,也著實委屈。

廖坤再三權衡,最終傾向了兄弟,沒戳破。

他馬上補救漏洞:沒公開,你們一起遊泳了?

沈楨換隻手打字:他很古怪,像變個人似的。

廖坤沒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