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刹車（1）
其實這些年林叔也一直勸她戒煙，她煙癮不算大，也不是戒不掉，隻是沒有一個非戒不可的理由，也就懶得改一個多年的習慣。
如今她剛回國擔任A大客座教授，總不能帶頭帶壞沒畢業的小朋友。
這勉強算是一個非戒不可的理由……
可這一句戒煙，卻讓曲星誠的心髒有一瞬停止跳動。
他呆呆地站著，望著她說完就轉過身，纖細窈窕的背影沒入住院部大廳。
住院部門口，一輛救護車恰好經過，鳴笛聲如核磁共振一般呼應他停滯的心髒。
他回過神，連忙跟上去。
另一邊，南七手術半身麻醉，術後又受到徐慧刺激，情緒低落，很快陷入深度睡眠。郝美靜和李明走出房門，就遇上回來的林歆意和曲星誠。
南七不讓聯係他家裏人，李明臨時找了一名看護照料南七。
夜幕降臨，漆黑的夜色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黑網，壓得整座城市裏的人喘不過氣。
郝美靜還得趕回藍鯨台開“一日三餐”的會議，李明主動請纓開車送她。
林歆意走到醫院門口，正打算打車，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停在她麵前。
後座車窗搖下，入眼就是曲星誠那張精致絕倫的俊臉：“林教授，我送你。”
林歆意站著不動：“A大跟我家是兩個方向。”
曲星誠又道：“我不住A大，上車吧。”
“嗶——”
身後一輛私家車鳴笛催促。
曲星誠慢條斯理地往裏挪了一個座位。
“嗶嗶——”
林歆意歎了口氣上車。
車門在她上車後第一時間落鎖，車子隨即平穩啟動。
車內有一股淡淡木質的凝神味道，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一些。
林歆意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你現在也住東郊？”
“少爺現在住Onemore俱樂部，等送林小姐回家，少爺再回去。”老管家笑嗬嗬道。
Onemore俱樂部？
那可比A大還遠……
曲星誠不自然地輕咳兩聲，還好車內視線昏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老管家心領神會地閉上嘴巴，當一個不說話的好司機。
林歆意頓了頓，但不至於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那樣矯情：“麻煩你了。”
曲星誠低低道：“不麻煩……”
他側眸看過去，隻見她靠在座椅上，緩緩閉上雙眼，看起來十分疲憊。
她三天沒合過眼睛，又從下午折騰到現在，肯定累壞了。
別說是她，就連他都身心俱疲。
他握著震動不斷的手機往後一靠，卻聽她忽地開口：“南七這次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雖然他和李明故意避而不談，可從兩人不經意流露出的眼神，瞞得住郝美靜，卻瞞不過她。
曲星誠默了一會：“嗯，以Tailslide 270'Out動作的難度係數，失敗等同遭遇一場小型車禍，主治醫生說以南七現在的情況，如果遵醫囑好好療養一年，還是有機會繼續當職業滑板運動員的。”
林歆意睜開眼：“幾成幾率？”
曲星誠答：“五成。”
五五對半開，也不知道這算壞消息還是好消息。
林歆意下意識伸手進衣兜，又想起煙都在住院部的垃圾桶裏。
下一秒，眼前就多了一盒巧克力。
“就緩解情緒而言，巧克力和煙的作用是一樣的。”
這話聽起來還挺耳熟。
林歆意其實不喜歡甜食，可眼下嗓子發澀，長時間疲倦和空腹又引發輕微暈眩，巧克力不失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或許是因為空腹太久有些低血糖，可可這種甜膩的甜味湧入胸腔，竟沒有讓她不適，反而讓她昏昏沉沉的腦子多了一絲清醒。
“南七為什麽非要挑戰Tailslide 270'Out？”
曲星誠聞聲一怔。
賽後，他手機震動到幾乎冒煙。
所有人都認為是他讓南七做這個高難度的動作，就連李明從主治醫生辦公室出來，都欲言又止地問他為什麽不攔著南七。
隻有她問的是南七為什麽非要如此。
林歆意見他沉默，淡淡又道：“我隨口一問，不回答也沒關係。”
曲星誠長籲一口氣，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低低沉沉地說：“這是他的心結。”
果然有隱情。
“他之所以來學滑板，其實是因為他父親。他父親原本是個熱愛滑板的滑手，卻在一次民間比賽裏為了挑戰一個動作嚴重受傷，再也滑不了滑板，他母親也因此提出離婚。”
林歆意微微側過眸：“那個動作是Tailslide 270'Out？”
“嗯，南七說這是他的噩夢，過往每次比賽他都會嚐試，但我們約法三章，在他進成年組前，這種高難度動作一次不過就得放棄。”
隻見曲星誠略低著頭，棱角分明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有些僵硬，“可這次當南七看到徐慧坐在Win俱樂部VIP觀眾席上，就失去了理智，而我也被他的話說服了。”
林歆意沉吟道：“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想從噩夢中醒來，對他而言，五次大絕招不是省隊的入場券，而是他終結噩夢的one more try。”曲星誠似笑非笑地嗤了聲，嗓音似乎更啞了，“我實在不忍心，當時他看向徐慧的眼神，哪裏是在看母親……”
分明是在看死神……
林歆意沒有問那是怎樣的眼神，而是默了兩秒，忽地問：“你覺得徐慧在比賽現場突然出現，會是巧合嗎？”
曲星誠沉默一會：“沒有這麽恰到好處的巧合，但我相信她沒想過害南七，至少沒想過南七會因此受這麽嚴重的傷。”
是啊，徐慧或許隻是想讓南七失誤到亞軍，畢竟隻要淩銳奪冠，Win俱樂部商業價值高過Onemore俱樂部，她就能對新家庭有交代。
可事實是她的出現，很可能毀了南七滑板運動員的生涯。
林歆意緩緩道：“你很相信母愛。”
曲星誠撕開一塊巧克力：“嗯……”
林歆意也往嘴裏送了一塊巧克力：“那你很幸福。”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仿佛摻雜著一股濃濃的傷感。
曲星誠突然想起林歆意個人履曆中父母那一欄隻有生父信息，隻字未提生母，他怔了怔，正想開口，車子猛地一個急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