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公羊恬押的臆想
公羊恬押麵無表情地看著兵士們把那些屍體全部掩埋好,伸出手來想要在空中接住了幾片雪花。
可惜,手掌上含有的體溫很快便使這幾片雪花融化開來,司徒恬押看了看掌心裏殘留的水漬,無奈地笑了笑,把目光轉向了正在從空中落下的雪花和四周那群白茫茫的積雪上,看的有些出神。
其實,他也很喜歡雪。
因為,白茫茫的大雪總會給人一種光明純潔的感覺。
用不了多久,這紛紛揚揚的大雪便會將地上的血漬、埋人的大坑全部給覆蓋起來,就像是用純潔光明掩蓋入了肮髒黑暗……至於,那些肮髒黑暗究竟還存不存在?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隻要目光所及之處是光明純潔就夠了。
……
“公子,我們是繼續啟程前往帝都,還是……?”親兵護衛小心翼翼地請示著。
聽到親兵護衛的詢問,公羊恬押這才回過神來,問道:“還…還是…什…什麽?”
親兵護衛看了看公羊恬押,壯著膽子說道:“小人的意思是我們要不要先回侯府再帶些人出來?這些刺客實在是太猖狂了……萬一讓公子有了閃失,小人們就是萬死莫屬了。”
公羊恬押深深的看了親兵護衛一眼,知道他是被那兩個布衣劍客的出現嚇破了膽,不過倒也沒有苛責於他,而是想起了這次出行的種種。
……
他的父親,也就是那位傳說中不好女色好男風的宣平侯,複姓公羊名叔權。
公羊叔權雖然是明麵上的宣平侯,但實際上他的權威也僅限於在宣平侯府內,出了侯府在宣平侯的領地內其它兵士民眾的心中,他弟弟公羊叔謀的威信甚至於比他還高。
不過說來也怪,這公羊叔謀雖然早已有了取而代之的實力和聲望,可他卻依舊是兢兢業業地輔佐著公羊叔權,毫無僭越……當然,對於他的這種所作所為,也有人說,這不是因為他真的安守本分,而是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這就得提起公羊叔權的三個兒子公羊恬括、公羊恬論、公羊恬押了,那些說公羊叔謀沒有必要去篡位的原因就在於這裏,有謠言說公羊叔謀才是這三個兒子的親生父親……既然如此,那麽這位置篡於不篡又有什麽區別呢?
不過謠言這東西,可信度究竟有多少,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從目前局勢來看,如無意外的話那麽宣平侯的位置自然是非公羊恬括莫屬了,這倒不是因為公羊恬括有多出眾,而是因為宣平侯壓根沒有別的選擇了。
公羊恬括比他的兩個弟弟要年長十歲,公羊恬論與公羊恬押是一對孿生兄弟,可是二公子公羊恬論在他六歲的時候卻不慎失足跌落在侯府的荷花池裏淹死了,三公子公羊恬押也是在那件事後,也是突然變得口吃眼歪起來,即使遍訪名醫也沒能夠醫好……至於二公子為什麽會在跌落荷花池時沒有護衛丫鬟相救,也是成了一個謎。
不過,從公羊恬押剛剛的所作所為來看,這麽多年他的一切都是偽裝的。
這次小皇帝下昭諸侯子弟進京共度上日節,宣平侯府毫無意外的派出了這個口歪眼斜的三公子,而隨行的這群兵士也是他那個大哥為他精心挑選,當然,那兩個妖嬈女子除外,那兩個妖嬈女子本來就是風塵女子,是公羊恬押從妓院裏買回來的,這次公羊恬押要帶上她們時,也是沒有人提出過反對,因為公羊恬押除了口歪眼斜之外,在長大又多了一個視色如命的愛好日日離不開女子,至於這個愛好是不是他故意為之,那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公羊恬押就這樣靜靜地立在雪地裏,頭發上已經落滿了積雪。
“是你真的心胸狹隘容不下癡傻兄弟呢?還是說你已經看出我是裝的?”公羊恬押在心中這樣想著,可是卻沒有好的答案。
若是這群人在進入帝都後再殺自己的話,公羊恬押倒還並不覺得有什麽。
因為,那有可能會是他二叔公羊叔謀的傑作,至於目的,則就是如同沐秋凰曾經所猜想的那般,諸侯打個商量,犧牲這些無關緊要的子弟,繼而借口興兵。
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因為這群人還沒等進入帝都就開始對自己下手了,這隻能說明是他大哥想除掉他。
雖然公羊恬押左右都是一死,但是死在帝都跟死在路上的區別可就大了。
若是死在半路上,他的死將會毫無意義,可若是死在帝都,那就會引得萬眾矚目。
往小了說,他代表的隻是宣平侯府;往大了說,他代表的是所有的諸侯臉麵。
試想一下,小皇帝你下旨昭諸侯子弟進京,可是諸侯子弟卻死在京都,這意味著什麽?要麽是你小皇帝故意殘殺諸侯子弟,要麽就是你小皇帝現在已經無能到連諸侯子弟的安全都保護不了……無論是這兩種之種那種情況,想必都是諸侯樂而遇見的。
那現在究竟是繼續前往帝都呢?還是說返回的宣平侯封地?這倆成了擺在公羊恬押麵前的主要問題。
繼續前往京都,就會出現他剛剛所猜想的那種情況,況且這次宣平侯府所跟來的士兵全部都是普通兵士,到時隻怕真出現意外時,這群人連他的安全都保護不了,可若是返回宣平侯府話,就是公然違抗聖旨。雖然說,龍潛三年小皇帝下旨時宣平侯府曾違抗過,但那時是他父親宣平侯違抗的,自然無人敢說什麽?可若是這次他自己敢抗旨的話,隻怕他大哥公羊恬括就會找借口殺了他……
公羊恬押苦苦思索了一陣後,緩緩抬起頭來吩咐道:“繼…續…前…前…往…帝都。”
公羊恬押看似輕鬆地下了命令,心中卻是很不輕鬆。
隻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前往帝都鳳陵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返回宣平侯府那便是必死無疑。
除非,他偷偷逃跑。
可若那樣以來,宣平侯府的一切就再也與他沒有任何瓜葛了。
不知為何?
在這一刻,公羊恬押竟是想起了那個騎鹿的小姑娘,想到那個小姑娘還欠有自己一個人情後,唇角彌漫出了一絲微笑。
“你應該就是西烈侯府的掌上明珠吧?”公羊恬押低聲喃語著。
原來,公羊恬押竟是早已猜出姬若雪的真實身份,不過也對,若非早已猜出了姬若雪的身份,他又怎麽會幫助對方,使得對方欠他一個人情呢?不過,再仔細想想看,公羊恬押這次的人情也隻能算是順水人情,按照事情的發展情況來看的話,即使他不主動攔著那倆布衣劍客,被他殺死的那個親兵護衛,肯定也會借機引起爭端,將那倆布衣劍客留下一陣時間。
而現在的情況是,公羊恬押利用了那倆布衣劍客除掉了自己身邊的危險不說,還順道落下了一個西烈侯府掌上明珠的人情。
要知道西烈侯姬元與別的諸侯不同,他隻有一個發妻,隻有一雙兒女。
公羊恬押此時腦海裏想著姬若雪的模樣,竟是忍不住生出一個想法來,“若是成為西烈侯的女婿又會如何?”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因為他們有時候一旦突然有了某個想法後,就會順著這個想法繼續往下想,不管這個想法多麽荒唐,多麽不切合實際,但一旦有了這種想法,它就會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像個魔鬼一樣深深誘導著你的思維。
公羊恬押此時就是這樣。
從小裝作口吃眼歪,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騙過了他那個蛇蠍心腸的大哥,保住了他的安全,但同時也騙過了宣平侯府的其他人,這些人中就包括了那些真正握有權勢的人。
也就是說公羊恬押現在其實有一個致命的短板,那就是他的手底下沒有可用之人,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宣平侯府中沒有一個人屬於他麾下的。
不過,這也怨不得別人。
畢竟,他這些年扮演傻子扮演的太過,以至於從來沒有人把他跟那個侯爺位子聯想起來,如此一來,自然也不會有人去靠近於他。
可若他要是不這麽做的話,隻怕又不可能活不到現在。
這是一個矛盾體,可是他卻別無選擇。
他隻能把手伸向江湖,但是那些真正的高手他又不敢去接觸,以至於直到現在,他手上能用之人,也不過是那兩個妖嬈女子而已,而那兩個妖嬈女子的真正水平也不過堪堪七品,算不得真正高手。
……
可是現在不同,一旦自己成為了西烈侯府的女婿,那麽這個無人可用的問題就將不在是個問題。
西烈侯府本就兵強馬壯,實力渾厚是出了名的,就連公羊恬押自己心底裏都不得不承認西烈侯府要強於宣平侯府,其它諸侯府中能與西烈侯府相媲美的,也就隻有北虞侯府和南昭侯府了。
若是能俘獲西烈侯掌上明珠的芳心,那麽這西烈侯府豈不就是自己最有力的外援麽?
這一刻,公羊恬押已經忘卻了自己現在還是口吃眼斜的模樣,心中所想的是如何把那個騎鹿的小丫頭哄到手上……如何讓西烈侯府全力幫助自己?
公羊恬押此時已經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
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姬若雪早已有了婚約。
可是這也怪不得他,畢竟知道姬若雪有婚約的也隻是極少數人而已。
況且如今,兩個當事人也都在互相思考著如何退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