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柿子得撿軟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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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建章城,三百鐵騎一個個皆是歡喜不已,這份喜悅皆是來自於每個人懷中所藏的那張薄薄的銀票,沒想到這次一路跟著少主遊山玩水還能掙到錢銀,因此一個個看向沐秋凰的眼光都是充滿欽佩的。

隻有沐秋凰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多大喜悅,坐在馬上無精打采的。

令狐桀打馬來到沐秋凰跟前不解地問道: “少主為何愁眉不展?”

沐秋凰抬起頭來,不滿道:“這海渾侯對他兒子也太摳了點吧?想當年他這般大的時候,可是逛個花舫都能花費十萬金的主呀!怎麽他兒子這般窮?我都打斷他兩條腿了,他也就隻能拿出這麽點銀子?難道他是個死要錢不要命的主?我看也不像啊?打斷他腿的時候嚎的跟鬼一樣,應該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呀?……難道我看走眼了?”

看著沐秋凰躍躍欲試,大有再折轉回去重新再勒索一次的架勢……令狐桀強忍著笑意,竟對海渾侯的公子生出幾分同情來,連忙勸解道:“不少了,我看他是真的隻有這二十萬兩銀子了……”

“少主你不是說過此行要低調麽?又為何……?”令狐桀狐疑道。

“又為何會如此高調?”沐秋凰接過他的話解釋道:“你也看到了,他竟然打了小和尚一鞭子,小和尚若隻是浮屠寺的和尚我也就當看個熱鬧了,可是如今小和尚也算是我的書童,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他竟然敢欺負我的人,這是擺明了在挑釁我,我北虞軍再麵對挑釁時,可曾忍過?若是我的人被欺負,我還能無動於衷的話,隻怕也不配再當這北虞世子,今日別說是小和尚了,就算是任何一個兄弟們受了這等委屈,我都不會置之不理的……”

見無心一臉肉疼的表情,沐秋凰嬉皮笑臉道:“小和尚,我隻是打個比方,並不是說你是狗哈!”

聽到沐秋凰話語後,眾將士在望著沐秋凰眼神中不由多了幾分激動,令狐桀將眾人的目光全部收入眼底,唇角也是彌漫出了一絲笑意,看著沐秋凰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一個護犢子的主子,終歸不會差到那去?”

沐秋凰哪裏會想到他的隨意一番說辭竟在會在將士們的心中留下一個如此良好的形象,要是知道他這一番話還能收買人心的話,隻怕他會把這些話語說的更加慷慨激昂一些。

其實,沐秋凰借機發飆的真正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塑造一個北虞世子的形象。之前,沐秋凰氣海被廢不能習武的消息早已傳的世人皆知,而事後沐秋凰踏著紅毯上青樓的荒誕行徑也是傳了出去……可是關於沐秋凰的那些消息看法都是從北虞境內間接傳出去的,普通百姓可能會選擇相信人雲亦雲,但那些真正對於北虞有所圖謀的人,隻怕會認為這是沐青恩故意釋放出的假信號,因為北虞畢竟是沐青恩的北虞……而現在沐秋凰的所作所為便是為了坐實那些消息的真實性,從北虞傳出的消息不可信,那麽從海渾侯的公子口中親自傳出的消息呢?

試想一下,北虞世子在建章城內一言不合將人家海渾侯的兒子打死打殘,為了一己之私絲毫不顧及北虞與海渾之間的關係,這算不算是行事荒誕、做事不顧全大局?海渾侯的兒子被自己打死打殘,那麽海渾侯明麵上肯定會興師問罪,這樣以來,這條消息肯定會迅速傳遍天下間。而沐秋凰氣海已經恢複正常這件事是高度保密的,甚至於北虞侯府屠殺詭劍仙這件事目前也處於保密之中……也就是說,沐秋凰現在的給人的印象是,氣海被廢不能習武且行事荒誕難堪大任……而這樣一個膏粱子弟是不會對人構成威脅的,沐秋凰是在示敵以弱,當大家都以為他不足為敵之時,他才是是絕對安全的。

至於為什麽會選擇對海渾侯的兒子動手,其實道理也很簡單,海渾侯兒子多,即使弄死一兩個也無關大雅,況且沐秋凰就這還把握了分寸,被他鞭打死的老十七和被他弄殘了的老十都沒有機會繼承海渾侯的位置,這後果也算是在可控範圍之內,怪隻怪他們兩個命不好,沒有被海渾侯所看中。若是把他們二人換成有機會繼承海渾侯位置的老二、老四、老八的話,隻怕沐秋凰隻會跟其起衝突而不會下死手……畢竟,柿子得撿軟的捏不是?當然,這些真實想法沐秋凰沒打算告訴任何人,有時候被人輕視反而要比被人重視要更加安全一些。

……

若是在大幽境內的疆土地圖上來看,除了東、西、南、北四諸侯的封地處於地圖的四角邊緣處外,其餘五諸侯的封地則是依次形成了一個圈狀將帝都牢牢圍在中間、也就是說帝都鳳陵在最中間位置,緊挨著帝都鳳陵的是海渾侯、雲鳩侯、宣平侯、平津侯、魏其侯的封地,再往外才是東、西、南、北四諸侯的所在封地。不得不說,帝都鳳陵城的地理位置選址極好,鳳陵城地處關中平原腹地,四周則是被群山包圍,且還有渭、涇、灃、澇、潏、滈、滻、灞這八條河流穿山而過,圍繞著帝都鳳陵,也正是這八條大河滋養著叢林萬物、沃野千裏,所以又有“八水繞鳳陵”之說,而之所以選擇定都在這裏,一說是因為幽太祖當年起兵於此,所以有故土情懷;另一種說法則是,幽太祖當年得天下後曾請龍虎山道人曾為其勘測過地勢,最後龍虎山的道人說此處乃是龍脈匯集之地……當然,這兩種說法都已不具考證,不過這“八水繞鳳陵”倒是真實存在的。

本來沐秋凰正常從北虞前往帝都的話,應該是穿過雲鳩侯的封地才對。不過因為武當山處於海渾侯的境內,所以沐秋凰才會經過海渾侯的地盤,等再渡過灞河就可以真正步入帝都鳳陵,而沐秋凰一行人此時就正在這灞河邊上。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殘陽似血,一輪渾圓的紅日懸掛在灞河河麵的地平線上,而在夕陽映照下的洛河正是波光粼粼好似撒下萬千金葉一般,而遠處亦是有幾條揚帆的大船從遠處遙遙駛來……正當沐秋凰沉浸在這幅優美的自然畫卷中時,突然聽令狐桀稟報道:“碧柳大船,海渾侯家的。”

聽得是海渾侯的大船,沐秋凰也是向船上眺望而去,這才看到那揚起船帆上竟是畫著一幅白鯨吞水圖……等船再使近些,便看到船頭有一青年男子迎風而立,正遠遠望向這邊,在身後亦是站著幾個披甲持槍之士。

“那是海渾侯家的幾兒子?”沐秋凰偏了偏頭問道。

令狐桀翻了白眼,稟報道:“太遠了,根本看不清楚麵容。”

沐秋凰看著遠處的大船,說道:“你說咱們在這等了一下午都看不到一條漁船,為何這會兒卻突然又出現這麽多條大船?”

“灞河漁民的漁船皆是受海渾侯的水軍管轄,今日無漁船出沒,想必是漁船被下了禁令……”令狐桀說到此處,便下令鐵騎做好了戰鬥準備。

沐秋凰見狀微微一笑, “令狐大哥緊張什麽?”

“事關少主安危,末將不得不慎重一點。”令狐桀說道。

“也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北虞軍的陣勢也好。”沐秋凰自言自語道,“傳令,待大船靠近百步之內時,給我用連弩射之。”

見北虞軍士齊刷刷的掏出連弩,令狐桀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少主,這連弩不比血凰旗配備的鳳翼弩,有效射程隻有五十步。”

沐秋凰自然這群兵士所配備的連弩比不上血凰旗的鳳翅勁弩,畢竟血凰旗所使用的裝備都是單獨製造的,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在這一萬血凰旗騎兵身上每年所花費的錢銀,是普通軍士的十倍,也就是說拿著這一萬血凰旗的錢銀去擴軍的話,沐青恩可以再擴十萬大軍……隻是這十萬大軍能不能幹過這一萬血凰旗,就得兩說了?

沐秋凰嘿嘿一笑,故作驚訝道:“難道令狐大哥是希望我把海渾侯這個兒子給射死?”

令狐桀聽完眼睛一轉,也是明白了沐秋凰的意思,補充道:“都給我往船身射,別傷了人。”

碧柳大船剛剛靠近百步之內,岸上北虞軍士的弩箭便已招呼過去,見狀,沐秋凰微笑不語,目光卻是全部聚集到了甲板之上。

大船無奈在原地停了下來,這邊弩箭卻是激射個不停,而甲板上的青年在看到這一幕後,竟是喝止了正欲還擊的船上兵士,站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神情倨傲地看向沐秋凰這邊。

隻是相隔太遠,二人彼此之間都看不清楚對方表情。

甲板上的青年男子身材消瘦,身上所穿衣衫更是富麗華美,單單是衣領袖口處那幾條華美花紋便是價值不菲,因為全部是用金線所織……

而在青年身變,除了那個幾個披甲兵士之外,還跟有兩個中年男子。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臉色黝黑,身材短小,身著一身褐色短衫,背上背著兩杆短槍,眼中殺氣逼人。

另外一個則是身材中等麵白無須,穿著一身素色長袍,手裏捏著白紙扇,臉上時不時地浮現出一絲笑容,看起來好似是一個笑麵虎。

“給我往甲板那人身上招呼幾箭。”沐秋凰吩咐道。

瞬間十幾支弩箭朝甲板上呼嘯而去,隻是距離太遠,等弩箭射到了甲板上,也是變得有氣無力起來,大多數直接射空,偶爾有那麽一兩支弩箭雖然到了青年跟前,但被那青年身邊的護衛輕輕一擋,全部跌落了下去……而青年在看到這幾支弩箭後,竟是變得愈加喜悅。

“這便是那氣海被廢不能動武的北虞世子?”青年問道。

手持白紙扇的笑麵男子聞言麵露微笑,往前走了半步,恭聲說道:“應該是了?”

“先開始,我還以為他打殘老十是故意而為呢?現在看來,應該不是……隻是如此一個草包世子也配讓我結交?”青年神情倨傲、言語中多有不屑。

笑麵男子白紙扇輕輕打開,故作姿態的扇了幾下,討好道:“他這個人自然是不配讓少爺屈尊結交的,但是……”

笑麵男子語氣一變,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河麵,尊敬地說道:“隻要他頭上頂著北虞侯世子這個身份一天,那麽想結交他的人便多如這灞河裏的鯽魚兒……”

“你說這廝怎生的如此命好?一出生就頂個世子頭銜……即使氣海被廢不能習武,沐青恩也舍不得改立另一個兒子?”青年語氣看似平靜,實則卻帶有一絲說不出來的酸味。

笑麵男子聽出了這絲酸味,輕輕地往後退了半步硬是沒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