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傻
城頭上。
崇禎皇帝一手扯著範旭的衣襟,雙眼看著下側諸多百姓誠心叩拜,不禁雙目通紅。
這些百姓口稱千歲,當然是逾越禮製的。
隻是,這一刻,已是不重要了。
他更在意的是那一聲“吾皇萬歲”!
朝野間,聽到這句話,他甚至已有些麻木,聽膩了!
可眼下,是諸多於朝野事情半點不知的百姓,他們隻知道朝廷下撥了銀兩,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事是否與那位崇禎皇帝有關,卻這般歌頌。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他們竟仍還歌頌那狗皇帝!
那狗皇帝做了什麽呢?
什麽都沒做!
將諸多事宜推給六部九卿與內閣!
他甚至未曾想過這些人的死活。
可這些人呢?
他們在感激那狗皇帝!
“狗皇帝啊,該死!都該死!”
崇禎皇帝呢喃一般,眼紅如赤!
“噗通!”
“噗通!”
城頭上,包括駱養性在內的諸多明暗探子,紛紛跪地扣頭,瑟瑟發抖。
崇禎皇帝仿若未察覺,仍舊緊緊的扯著範旭的衣襟。
那可是城牆啊,再向前一步,便要掉落下去。
而城牆上,眼看著諸多流民感恩戴德,範旭深深吸了一口氣,倒是相對平靜。
他嗓音低沉道:“大家夥起來吧,開倉!放糧!登黃冊!”
簡單的言語,卻如雷霆一般,令得諸多流民、百姓震顫不已。
誰人都知道,自這一刻起,這數千流民將不再是流民!
他們,即將成為文安縣的百姓!
他們,不必再喝米湯。
他們,也將有一口飯吃!
“萬謝大人!”
下側,數千流民齊聲開口,期間,還有許多一臉茫然的孩童,四處張望。
城頭。
崇禎皇帝收斂情緒,忙是開口:“可以了,賢弟,可以了,快下來!小心墜落下去!”
說著,手下用力,將範旭自城牆上扯了下來。
範旭歎了口氣,一臉的失落:“走吧,大哥,咱們回去!”
崇禎皇帝不住點頭:“好好好,回去,回縣衙!”
言語間,範旭已是向下走去。
崇禎皇帝猶豫了一下,向下看了看,已是有一輛輛馬車載著糧食,拉出城,諸多大鍋已已然備好,即將為那數千流民施粥。
“賑濟啊……這,才是真正的賑濟啊……”
崇禎皇帝一聲感歎,加快腳步,追上範旭。
不多時,一行人回到縣衙後堂。
涼亭中,一桌酒菜已拜訪整齊。
見範旭歸來,眼睛泛紅的朱徽娖端著一盤酸辣土豆絲走到跟前,笑著道:“都餓了吧,剛炒好的菜,快吃。”
範旭隻是輕輕點頭,坐下後,夾起一筷子酸辣土豆絲嚐了嚐,笑了:“還不錯,有進步,坐下一起吃。”
朱徽娖抿著唇,終還是坐下了。
範旭打開酒壇,給崇禎皇帝倒了一碗,又給朱徽娖倒了一碗,跟著便端著碗大口喝了起來。
喝了一碗,接著又續了一碗。
接連三碗下去,才微微停頓下來,扭頭看去。
“你哭了?”
他哈哈大笑:“你哭個屁啊!停停停,吃飯、喝酒,別礙著老子的心情,不吃你就走開。”
朱徽娖仍舊用力抿著嘴。
城頭那邊的事情嗎,她早已得知,真真想哭。
虧得這渾人還敢這般大咧咧的吃菜喝酒,難道就不知道那些話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賭上了前程與一生啊!
收留數千流民,就要保證他們的口糧,要保證他們一輩子的口糧。
隻是,憑借縣衙這邊的情況,拿什麽保證呢?
“你不該如此的!”她忽然說道。
“哦?”
範旭挑眉:“怎麽說?”
朱徽娖已是淚水流落,用力忍著:“你不該扛起數千人的口糧的,這事,就算你做不好,想來朝廷也不會責怪。”
範旭卻是笑了。
他當然知道此舉意味著什麽,卻仍舊不在意:“幹哦,老子做什麽,輪得到你一個婦人家指手畫腳?愛吃就吃,不愛吃就下去。”
朱徽娖猶豫了一下,緩緩起身,終還是離開了。
待得安靜下來,崇禎皇帝將酒碗遞前幾分,平靜道:“二弟,都在酒裏,喝!”
“喝!”
範旭端起酒碗,大口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他想了想,道:“大哥,你放心,我這麽做,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大事,最多隻是走點偏門罷了,大抵不礙事。”
崇禎皇帝笑了笑:“無礙了,二弟,你……好樣的,大哥佩服!”
說著,也跟著一飲而盡。
豈不就是好樣的?
收留數千流民,且要保證他們日後的口糧,這等魄力,誰有?
朝廷?
當朝百官?
“二弟,你想做什麽,盡管做!”
崇禎皇帝平靜道:“出了事,大哥幫你擔著,隻要不是叛國大罪,哥保你無虞!”
範旭重重點頭:“如此,多謝大哥!”
崇禎皇帝無語,暗想著,是大哥該謝謝你啊!
而今大明,內憂外患,處處漏風。
唯獨在這文安縣,他看到一顆頑固的釘子。
他就釘在這裏!
偌大朝廷,誰又動得了他?
晚些時候,一件偏房內。
朱徽娖施了一個萬福,靜默無言。
崇禎皇帝卻是笑了,輕聲道:“怎樣?好閨女,咱為你選這駙馬,如何?”
朱徽娖沉默許久,低聲道:“多謝父皇!”
崇禎皇帝哼笑一聲:“謝個屁,咱不配當一個皇帝的,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想來,用不多久,咱這大明啊,嗬……也就危險了,這小子不錯的,很不錯,若合適,你們在一起了,也是一件好事。”
朱徽娖想了想,暗戳戳握拳:“父皇,他……他好苦的!”
崇禎皇帝一時無語。
數千流民湧動,於朝廷而言都是極大的事。
可那渾小子卻是不知好歹的……一人扛起了這等重任!
他傻嗎?
他當然傻!
隻要不是傻子,誰會做出這種事呢?
而今這大明,誰又願意摻和這等破事呢?
隻是,這樣的傻子,很難找了!
他甚至傻到為百姓做主,甚至不顧縣衙的境況收留數千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