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罵一罵怎麽了

“他很苦的……”朱徽娖喃喃著。

自得知那人決定收留數千流民後,她心底便如被堵住似的,很是難受,甚至有些自責。

她在想,如果先前她沒有祈求那人賑濟第一批數百流民,可能也就不會有眼前這等麻煩了。

隻是,沒有如果。

五六千流民,即將變成文安縣的民。

這些人未來的口糧,將成為一個天大的難題。

朝廷下撥了銀兩,加上縣衙所剩的二百石左右的糧食,隻能救濟這些人一時,無法救濟一世。

那麽,未來怎麽辦?

這諸多問題與麻煩,終將落在那人的身上。

“他怎麽就這麽傻呢……”朱徽娖暗暗咬著唇,有點想哭。

而後她真的哭了。

豆大的淚珠子啪嗒嗒落下,神色怔怔。

崇禎皇帝看了看,噗的一下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妙,妙啊,好閨女,嗯……眼光不錯。”

朱徽娖緩緩抬起頭:“父皇,這事……很好笑嗎?這是一個大麻煩啊。”

崇禎皇帝卻滿不在意:“麻煩不麻煩的,無關緊要,為父算是看出來了,你看上咱那二弟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妙哉。”

朱徽娖:“……”

她的麵上不知覺閃過一抹羞紅,嗔怒道:“父皇莫亂說,誰會看上這樣一個傻子,與他成婚,注定倒黴一輩子。”

崇禎皇帝又是一陣大笑。

這……大概便是女大不由娘……爹?

那麽,日後,這兩個年輕人在一起……嘖嘖,想想就有趣啊!

尤其是那小子得知他這個大哥就是他嶽父的場景,嗯……非常好。

咱叫你二弟,你叫咱嶽父?

各論各的?

“好閨女,你可知為父為何叫他二弟?”崇禎皇帝問。

“為何?”

“因為是拜了把子了,跪天跪地的,怎地,是不是很有趣!”

崇禎皇帝忽的沉寂下去,喃喃一般:“大哥臨終前,曾說‘吾弟當為堯舜禹’,十四年了啊,我這個弟弟都幹哪些混事呢?就他寧沒幾件好事!”

“範兄弟,是個極有意思的人,我們一起約定好了,要造反,推翻這狗娘的朝廷。”

“閨女,有些事,你可能不懂,一如你先前想收留第一批流民。”

“這世間啊,有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可能不理解,可你一定要知道,那些讓你覺得好笑的事情,可能是許多人正在經曆的苦難。”

“人生啊,苦短,不急,且等等,且看看。”

一番言語後,崇禎皇帝看了看,又有點想喝酒了。

不知為何,隨著與那範兄弟接觸下來,酒癮似乎越來越大了。

或許,酒這玩意大概可以排解沉淪在苦難中的一些人的憂愁吧?

或許吧。

這天下的人,幾人不苦呢?

“走走走,去叫範兄弟,喝點!”

崇禎皇帝起身:“咱這二弟啊,用他自己話說,就是一個酒蒙子,喝酒是不分時間的,隨時隨地,有酒便要喝,若非此,何以稱之為酒蒙子?走!”

朱徽娖用力點頭:“好,我去炒菜,酸辣土豆絲,拿手的!”

崇禎皇帝哈哈大笑。

於是,不多時,涼亭中,正在睡覺的範旭被叫了起來,一臉懵逼。

“大哥,這是尬哈?大半夜的喝酒?”

“喝啊!”

崇禎皇帝理所當然,敲了敲桌上的壇子:“看到沒,秋白露,宮廷禦酒,哥又給你弄來了,咱就喝個開心。”

範旭:“……”

這麽喝下去,人生不就廢了?

他有些無語,想了想道:“大哥,少喝點,對身體不好,況且我還有正事啊,幾千人的口糧,難著呢。”

崇禎皇帝大手一揮:“喝吧,沒毛病,人生求的還不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興起處,喝他幾天幾夜又何妨?”

而後,範旭就“被迫”喝了起來。

沒辦法,那朱興寧都端來一盤剛剛炒好的酸辣土豆絲了。

三更半夜,香氣宜人。

那就喝點。

過了一會,崇禎皇帝嚴肅了幾分:“好兄弟,你怎麽處置那些流民?拿什麽養他們?”

提及流民,範旭也提起了精神。

他湊前幾分,低聲道:“大哥,我要是搞點不大好的事,你能不能兜得住?”

崇禎皇帝也認真起來:“什麽事?”

範旭想了想:“比如……用這些流民挖礦?”

崇禎皇帝向後靠了靠,微微撇嘴:“兄弟,這事……不大好吧?”

挖了礦,多是賣給行商,行商則是將這些鐵礦賣給關外。

如此,等若是變向資敵?

“倒也可以挖!”

崇禎皇帝補充道:“這事也不大,哥幫你擔著,你隨便挖。”

他忽然改了口。

若說資敵,而今天下,誰是最大的頭子?

是他這個君王,是那滿朝文武!

那北邊的皇太極是如何起來的?

是朝廷一波又一波給送過去的火銃、火炮,跟著,他們用朝廷送的槍炮攻打大明!

還有那李自成、張獻忠,作戰所用的槍炮都是哪裏來的?

往根裏說,都是朝廷的!

朝廷的火器,變成了賊人攻打朝廷最大的依仗。

“當真可以挖嗎?可以賣嗎?”範旭又問。

他很清楚,鹽鐵兩種東西,一直以來都是朝廷專賣。

私自售賣鐵礦等,可是觸犯大明律法的。

“挖,隨便挖!隨便賣!”

崇禎皇帝毫不在意:“狗皇帝送給賊人那麽多火器,兄弟你賣點鐵怎麽了?賣!”

範旭:“……”

他倒是放心下來,連鐵都可以隨便賣,至少證明這位大哥的背景不凡,最起碼可以保證他無虞。

很好的。

跟著,他又注意到某個稱呼,低聲道:“大哥,您這一口一個狗皇帝,不好,以後還是少說。”

崇禎皇帝當即瞪眼:“說句狗皇帝怎麽了?咱這麽罵他,是給他臉,他不幹人事,致使大明天下民不聊生,他不該死嗎?咱看啊,他找個歪脖子樹吊死算了!”

嗯……隻能說流批。

竟知道歪脖子更加容易上吊。

正常的樹木,都是向上生長的。

歪脖子樹就不一樣了,一些個樹杈橫向生長,將白綾吊在上麵,不至於下滑,更容易吊死。

“說的很有道理,以後還是不要說了。”

範旭苦笑道:“真要是被皇帝陛下聽了,您小命都有危險。”

崇禎皇帝又瞪眼:“就罵,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怎麽了?”

範旭:“……”

流批,流批!

能說什麽呢?

一側,朱徽娖見了,尷尬不已,低聲道:“這位……大人,您可別罵了,再罵,範大人都會跟著您遭殃。”

“這……好吧。”

崇禎皇帝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所以,賢弟,你……當真準備挖礦?”

範旭眼睛轉了轉,搖頭笑道:“不是。”

嗯?

崇禎皇帝側目。

要知道,收留五六千流民,便意味著要抱枕這些人日後的口糧。

要持續的產出,持續掙銀子。

可聽這位範兄弟的意思,持續救濟流民的法子,竟不是挖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