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道光

一口酒入口,範旭微微皺眉。

這酒不一般。

他本以為與其他酒沒什麽不同,可一口入喉,便感覺到一股辛辣。

入口柔,一線喉,其間夾雜著十分舒服的清爽感。

若按照度數來說,少也有三十度。

要知道,市場上麵的酒,多是二十多度,有的甚至十多度,與後世的一些啤酒也沒什麽區別。

再加上這等非凡的品質,足可將此酒列為頂級。

“哪裏來的?”範旭出聲問。

“黃叔珍藏許久的,一共就兩壇。”朱徽娖說道。

“哦……”

範旭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那黃叔他知道,是那個老頭,看起來老實巴交,實則深不可測。

問題也就出在這裏。

四處逃難,竟還帶著這等美酒,這一夥人,相當不一般啊。

要知道,諸多逃難的人,可是連飯都吃不上的。

如此綜合來看,這孫興寧說不得當真是大家大戶的姑娘。

他笑了笑,道:“酒叫什麽名?”

朱徽娖道:“秋白露,怎樣,好聽不?”

範旭微微撇嘴。

秋天的白露,這名字倒是與酒的品質極其相符。

他有些好奇道:“所以,你們大戶人家都喝這種酒?”

朱徽娖笑了:“想什麽呢?這是黃叔珍藏的,禦賜的酒!”

窩巢!

範旭驚呆了。

好家夥,這來曆、這背景,著實不簡單啊!

宮裏的玩意都能弄到。

要知道,就算是趙員外那種土豪,想要弄一件宮裏的寶貝都不容易。

“所以我說這是我的嫁妝,並不過分吧?然而……你喝了。”朱徽娖定定的看著範旭,眼中閃爍著清澈的光。

“我這是提前為你賀喜啊,想著你日後嫁入豪門望族,我一個小小知縣定是無法參加婚禮的,喝點酒怎麽了?”範旭隨意解釋了一嘴。

朱徽娖便輕笑著。

有些事情很奇怪,如某個人,你可能一開始看著並沒有什麽感覺,可隨著了解的深入,會逐漸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難以嚴明。

是喜歡嗎?

朱徽娖不知道,她隻知道,越看這個人,便越舒服。

口口聲聲說不救濟流民,結果給每個人都發了大餅。

跟著呢?

一個人偷偷跑去買糧。

沒有任何承諾以及豪言壯語,隻是默默的去做事。

——為百姓做事!

方才聽到買糧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腦子都是空白的,跟著變得複雜起來,有驚訝、有詫異,更多是卻是心底那一道坎,突然就被踏平了。

她親眼目睹了底層百姓的苦難,無能為力,便越希冀範旭為這些苦難的人做些什麽。

又因當時範旭明確表明不救那些流民,她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乃至陷入人生的黑暗。

而後……

在無盡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抹光。

“我突然發現,你好像有點俊。”朱徽娖突然說道。

“哦吼……”

範旭臭屁似的捋了捋頭發:“不要迷戀哥,哥隻是個傳說。”

朱徽娖:“……”

某人自戀的樣子……嗯,倒也不醜!

她失笑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言語很隨意,如玩笑一般。

範旭想也沒想,脫口道:“有啊,柳如是、陳圓圓、李香君、董小宛……說不得哪一日老子混的好了,那皇帝老子還會把長平公主嫁給我。”

朱徽娖起先是詫異的,因為前麵那些名字並不熟悉,但很快,通過記憶中某些內容,發現了端倪。

那幾個人,分明就是秦淮八豔啊,是風塵女子。

這狗官竟然喜歡風塵女子?

她很是不喜,直至後麵聽到了長平公主,微微意動。

“你想當駙馬?”她突然問。

“不想。”

“那你說皇帝陛下將長平公主嫁給你?”她突然又有些慍怒。

“玩笑,哈哈,玩笑的,喝酒,喝酒。”

範旭打哈哈,而後又開始喝了起來,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朱徽娖想了想,道:“當真不買糧了嗎?”

範旭搖頭:“不買了,這破事弄的我很不開心,倒是合情合理,沒什麽問題,但終究令人不爽啊。”

先前,為張劉氏翻案,查出殺人真凶,皆是他的功績,是他在這文安縣在百姓心中立下的威聲名。

趙員外那狗東西不賣糧給他,卻轉而以此要挾張劉氏,手法太惡心。

說不好聽些,這完全就是在他的功績上拉屎撒尿。

如若張劉氏為了他犧牲了清白,成什麽了?

為了救那數百流民,犧牲了張劉氏?

文安縣不大的,所謂的縣太爺也沒那麽厲害,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證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不出問題。

尤其是那些想要站在他頭上拉屎撒尿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那趙員外,該殺!”朱徽娖突然說道,有些氣憤。

“他又沒犯錯,殺什麽殺?怎麽殺?別想了,這事便過去了,你早點走,早點嫁入豪門,到時候看誰不順眼,再弄他一弄。”範旭隨口說道。

朱徽娖突然有些不喜。

這個人,提及豪門望族,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於是她直接問道:“你怎麽就斷定,我一定會嫁入豪門?”

範旭眨了眨眼:“因為……你漂亮啊!”

還真不是誇獎,而是事實。

這妮子雖然一直是男裝打扮,可整體的武五官是相當精致的,如若梳妝打扮一番,說不得不遜色於陳圓圓。

長得這麽好看,那日後嫁入的夫家也肯定不會是一般人啊。

尤其是這妮子本身背景不俗,極可能是藩王、郡王之後,無疑的加分項。

朱徽娖則是愣了愣,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了。

無他,這回答……實在是無懈可擊!

她嘴角動了動,帶著幾分羞赧道:“莫亂說,我哪裏那麽漂亮……”

範旭一臉中肯道:“你已經漂亮的無以複加了。”

朱徽娖:“……”

她深深的低著頭,將酒壇子向前推了推,囁喏道:“喝酒,喝酒。”

範旭便開始放肆的喝了起來,足足喝了小半壇,加上先前也喝了一夜,大睡過去。

朱徽娖則是默默的拿起掃把,打掃方才打在地上的酒壇。

不多時,一名老者悄無聲息的走到一側:“小姐,那張劉氏家的位置打探好了。”

朱徽娖沒有作聲,直至將酒壇碎渣打掃完,直了直腰,言簡意賅道:“走!”

也是這時,張劉氏家裏。

趙員外趙賁未曾離去,雙手抄著袖子,在院落裏曬太陽。

見張劉氏回來,他笑了笑道:“可確定了?我說的沒錯吧?縣老爺是要自掏腰包買糧賑濟流民的,這等清正廉明且一心為公的好事傳出,說不得會榮升至霸州,前途遠大。”

張劉氏低著頭,眼睛通紅。

她當然可以確認那位範大人是真的想買糧,且自掏腰包。

而這事,知之者甚少。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幾近崩潰。

範大人,這麽好的一個父母官,偷偷的為那些流民做事,趙員外這狗東西卻不買,一定特別憤怒且心酸委屈吧?

真的好心疼他啊!

“那麽,張劉氏,考慮好了沒有?”趙員外問。

“你……”

張劉氏抬頭,眼中的頓時充滿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她頓了頓,果決道:“可以,我本賤婦,死活無所謂,嫁你為妾更無所謂,但,除了範大人要買的糧食,你要多送出五十石糧!”

“當做是娶你的聘禮嗎?”趙員外說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