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姑來了
“對了，滿意叔現在在開會，說中午咱們有空再給他打個電話。”
餘念說著望向了餘有量，卻見爸爸的眼尾還掃向自己手中的紙，連忙不自然的往身後放了放。
“小念，你最好喊村長，別滿意滿意的連著人家名字喊。”
在梅秀琳那一輩的觀點裏，尤其對長輩，連著名字喊是有些不禮貌的。
“他也沒讓我喊村長啊，喊村長怪官方的，像巴結人一樣。那我直接說俺叔，你知道我說哪個叔嗎？”
兩代人的觀念在對於餘滿意的稱謂上有了衝突。
餘念以為是媽媽骨子裏的膽小怯弱在作祟。
在老家農村，小時候聽到村長，一村之長，確實代表著某種權威。那時候的村幹部大多是村裏不苟言笑的老人，沾親帶故又帶著點輩分，大多是爺字輩。
而現在，社會發展迅速，村幹部的年紀越來越年輕化，大學生村官也屢見不鮮，富有朝氣和活力的管理體現在方方麵麵，最基礎的比如手機通訊工具的運用。
梅秀琳那一輩，對於村幹部還是又敬又畏的。而年輕一輩基本隻敬不畏。
“說一句頂三句。”
梅秀琳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已經推著餘有量進了病房。
餘念緊跟其後，正準備和媽媽合力把爸爸一左一右攙到病房上的時候，餘有量衝站在右方的餘念擺擺手。
“沒事，有你媽就行了。”
餘念趕緊往後退了退，並把輪椅往角落裏放。
餘有量再次躺在了**，順手拿起一旁櫃子上已經充滿電的手機。
【好的，這拍得都挺清楚的！小念，等下你再加下我的微信。】
這是剛添加的微信聯係人。
餘有量往前掃了三記錄，是他們家的戶口本還有各種證件的電子檔，餘有量猜出是村長的微信。
【滿意，我是有量。謝謝你的掛念，聽小念說你在開會，你先忙。】
餘有量快速回了一句，然後招手讓餘念過來。
“小念，你滿意——叔……”
餘有量在滿意叔三個字上卡頓了一下，抬頭正好看到梅秀琳望過來。
餘念在爸媽的對視下，突然反應過來，也笑起來。
“看，俺爸不也是讓我喊滿意叔！不帶名字誰知道說的是哪個叔啊。”
餘有量看梅秀琳的眼底帶著點嗔怪，連忙假裝板起臉。
“下次還是喊村長。人家畢竟現在是村長。不能沒大沒小。”
“好吧好吧，聽你們的就是咯。”
餘念看爸媽一條線，氣勢隻能軟下來。
“小念，村長讓你加下他微信，這是他微信號。”
不能再插科打諢，餘有量趕緊說正事，把餘滿意的微信個人詳情頁麵打開。
餘念湊過去發現村長的微信號是各種字母和符號，這還是最開始自動生成的微信號。
轉念就猜到一件事。
“俺爸，你打開和我的微信對話框，點這個名片，找到滿意叔的微信，點一下，就能直接推送給我。”
餘念把餘有量的手機拿過來，把步驟一步步演示給他看。
餘有量看的很認真，並且立馬學以致用，把餘念的微信號反向推給了村長。
【收到。中午再聊，你先好好養病。】
那邊，村長很快回了微信。
然後，餘念就看到爸爸會心一笑，就像是剛學到一個新技能的好學生。
餘念不由感慨，爸媽好像真的老了，好在自己也在慢慢長大。
轉身的時候無意間瞥見爸爸的指甲，有點長了。
明天要把指甲剪拿過來。
“俺哥！”
病房門外，一聲毫不做作也毫不修飾的哀鳴。
是最純正的鄉音，也是最純真的親情。
是小姑餘倩芳。
餘倩芳是爸爸的小妹，很瘦，幹癟的瘦，個子不高身材很瘦小，臉上也沒什麽肉。
如果是陌生人，第一次看到餘倩芳會有些猜不出她的年紀，可能會猜三十七八歲，也可能會猜是不是二十七八歲……
有些人的身材和長相會給人年齡上的矛盾感。
其實餘倩芳今年正好35歲。
“俺哥，你現在感覺咋樣？我聽說化療會掉頭發，給你先買頂帽子。”
餘倩芳性格真實熱烈，肢體語言也沒有一般農村婦女的含蓄拘謹。
餘有量被小妹這兩三句話弄得哭笑不得。
鼻子剛一酸，嘴角又咧起來。
餘念也是瞳孔微微一震，因為看到小姑從口袋裏掏出來的針織帽還是深綠色的……
爺爺奶奶也曾懷疑過，餘倩芳是不是在醫院抱錯了，一家人全都是溫和木訥的性格，偏偏最小的女兒從小上樹掏鳥蛋的小霸王。
初二輟學原因也不是因為家裏太窮想給家裏省錢，而是因為那輛老式自行車壞在半路上，氣得當場把車砸了，再也不去上學了。
要知道，那時候一家能有一輛自行車是多麽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可餘倩芳生生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給砸了。
“俺小姑，你喝點水。”
餘念抽了一個一次性紙杯，給餘倩芳倒了杯水。
“二嫂，小念。”
餘倩芳笑著接過，這才想到和梅秀琳以及餘念打招呼。
“倩芳，謝謝你能來。”
梅秀琳這麽多年早已習慣這個小姑子的性格，點點頭，眼底是不勝感激，笑著笑著竟然落下淚來。
“俺媽。”
餘念沒想到媽媽當場落淚，忙去拍她的後背。
“二嫂，你別哭……”
餘倩芳剛勸梅秀琳別哭，自己反而也哭了。
餘念喉嚨一堵，剛想去抽紙巾給她們，卻見小姑已經先一步遞給媽媽一張紙。
“二嫂，應該的。這是俺親哥……二嫂，你別哭了！在孩子麵前哭啥！”
餘倩芳強忍著把情緒放下，自己口袋裏那包紙巾剛剛剩下最後一張給了梅秀琳，自己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擦，趕緊從餘念的抽紙盒裏抽出一張往自己臉上抹。
眼淚擦幹，餘倩芳又是一張神采飛揚的臉。
餘念此刻不敢去看病**的爸爸，不敢去看爸爸有沒有哭。
17歲的餘念覺得，爸爸可能也最不想讓她看到。
餘念這個想法沒有邏輯，也無法證實，但餘念固執的認為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