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郭府偶遇
回雪見了郭碧柔，簡單行禮後，便給郭碧柔上了妝，並替她梳了個縣主常梳的發髻。
郭碧柔再也沒有以前盛氣淩人的模樣，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兒，從頭到尾沉默不語。
隻是在回雪給她梳好頭後，塞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給了回雪，幫忙轉交給魏縈。
回雪笑著收了，行禮告辭，心裏則想：“看來這郭碧柔如今的處境也並不好，出手明顯寒酸多了。”
小丫鬟將回雪領至垂花門邊，說道：“婢子是二小姐院子裏的人，前院若無傳喚去不得，恕婢子不能遠送了。姐姐在此稍等片刻，待會兒自會有人領姐姐出府，婢子告退。”
說完，福了一禮便轉身走了。
回雪哭笑不得：這叫什麽事兒？
進府的時候，眾人剛放下東西，便被請出門去，隻讓她一個人去見了郭碧柔，說什麽郭二小姐因犯了錯，如今正在禁足，不好過多人打擾。
這出府的時候，更是也不送出門了。
外人說得對，晉國公府果然架子大，規矩多。
罷了，她再等下去，怕是天都快黑了。
回雪憑著記憶，摸索著往外走。
剛走到一處院牆外，隻聽院內忽然傳來年輕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求聲。
“姨娘，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趁老爺醉酒想爬老爺的床！求姨娘開恩，饒了我這條賤命！”
半晌，一個年長的女子聲音氣定神閑的說道：“你是太太身邊最得臉的丫鬟，都是太太平時太過寵你，才讓你野了心！”
“丫鬟就是丫鬟，再得臉，也就是配個小廝的命！人啊，得認命……來人，叫牙婆來。”
女子再次爆發淒厲的哀哭聲，卻好像被人堵上了嘴，嗚嗚咽咽個不停。
回雪立在院牆下，低頭盯著牆腳生出的一撮雜草，臉色慘白的嚇人。
方才那中年女子的一席話，如一柄尖刀般將她的心剖開，讓她不得不直麵內心深處的恐懼。
“再得臉，也就是配個小廝的命！”
“人啊，得認命！”
她天生麗質，她是縣主房裏的四個貼身丫鬟之一，在府裏，哪個丫鬟小廝見了她，不得喚一句回雪姐姐？
難道，再光鮮靚麗，最終的結局，卻隻能配個小廝麽？
前半輩子伺候主子，後半輩子伺候男人，生一堆孩子，操勞完柴米油鹽，再操勞兒孫，就這麽一天天的，直到油盡燈枯麽？
不，她不想認命。
她若認命，早就在平康坊被千人枕萬人嚐了！
她若認命，也不會討價還價求縣主贖她回來！
因為她不認命，她才會是現在的回雪！
“有人來了。”溫柔的男聲驟然在她耳畔響起。
然後，她被人拉著向後退到牆的拐角處，堪堪避過出院子發賣丫鬟的那一群人。
“多謝……”
她後知後覺地向後望去，頓時一怔，白如雪的臉上，頓時泛起紅暈。
“裴……裴大人。”
“我如今尚無一官半職，這聲大人，叫的有些早了。不過，承你吉言。”
裴琅笑起來，桃花眼微微上揚，端的是俊美無雙。
回雪一時間有些愣神。
“對了，還沒問，你怎會在此處？”裴琅背著一隻手，微笑著問道。
“奴……奴婢替縣主來給郭二小姐送賠禮，一不小心迷了路。”回雪難為情的垂下頭。
“這樣啊，剛好我也要出府，你便隨我一同走吧。”裴琅做了個請的姿勢，溫文爾雅的君子模樣。
回雪福了一禮，麵頰緋紅，低頭與裴琅並肩而行。
“你家縣主最近在忙些什麽？”一路上，裴琅像是沒話找話般，突然問起魏縈。
回雪剛要張嘴說縣主每日都習武射箭。話到嘴邊，突然又改了主意。
大昇朝對閨中女子的要求，還是以嫻雅和婉，知書達理為典範。
因而她改口道：“就是尋常看看書，寫寫字之類的。”
“哦？”裴琅挑眉，一臉不信，“她還會看書寫字？怕是看的都是些畫本子吧。”
回雪頓時察覺出不對了。
“探花郎此言何意？為何如此篤定縣主不會讀書寫字？探花郎與我家主子早就相熟嗎？”
早在上回被百姓圍困朱雀街之時，見到探花郎和主子低聲爭吵的樣子，雖然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什麽，但看兩人表情，像是舊相識。如今見裴探花對主子的脾性如此篤定，她就更加懷疑了。
“我與你家主子，確實算是舊相識。”裴琅微微一笑，隻是那笑裏，有落寞，也有無奈。
“我和她之間曾經有一些誤會，讓她惱了我，所以，我們分開了。”裴琅歎息，“我如今，隻想求得她的原諒。”
回雪垂下眼睛，輕咬下唇一聲不吭。
“回雪，你是個聰明的丫頭。”裴琅慢慢停下腳步，似笑非笑，轉身緩緩道。
“聰明人，都知道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什麽丫鬟隻能配小廝，其實，全是騙老實人的。”裴琅譏諷的勾起唇。
“勸丫鬟認命的那個，是郭家二爺的姨娘，而她自己，本身就是個丫鬟，還是最不認命的那個丫鬟。”
回雪猛地抬頭，很是驚訝。
裴琅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點了點頭，“她是郭二夫人的陪嫁，趁郭二夫人有孕，自薦枕席，一步步從通房到良妾，如今，這府裏誰不把她當正經主子看？”
“那豈不是個背主的東西？”回雪十分震驚。
“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丫鬟，但有時候，忠義和前程，也是可以兩全的。”裴琅狀若無意地折下一朵海棠花，把玩在指間，“比如說，幫忙牽橋搭線，替主子和舊情郎破鏡重圓。”
突然，男子修長的手指仿佛不經意間拂過她的鬢發。
她以為頭發上有髒東西，下意識抬手一摸，頓時愣住。
鬢邊多了朵嬌嫩的海棠。
“果然是人比花嬌。”裴琅讚賞的點頭，“若是丫鬟們個個兒長成你這般嬌豔，縱然犯了天大的錯兒，又有誰會舍得發賣呢？
說完，他意味深長的一笑，抬腳先一步離去。
前方不遠處，已經依稀看到晉國公府的大門。
回雪愣在原地，心中如浪濤翻湧，久久難以平複。
她望著前麵俊秀男子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品味他方才的話，連同他說話的語調，說話時的表情，臉漸漸紅的仿佛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