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機場路距離繁華的CBD可真不近,江嘉年開車去那邊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

夏經灼電話裏說的水木春城距離機場很近,小區裏住的大多都是在機場工作或是航空公司的人,江嘉年開車進去的時候保安還給她做了登記,問她來找誰。

當江嘉年說出“夏經灼”這個名字的時候,保安驚訝地打量了她一會,很快就放人了。

這小區,出入還登記,管理著實不錯,應該挺安全的,在這裏夏經灼到底為什麽“快要死了”?

江嘉年心裏一百個問號,按照他電話裏說的找到312棟B門,一路進去上電梯,按下六樓的按鈕,心情複雜地等待電梯門打開。

嚴格來說,應酬上的拜訪不算,這應該算是她第一次到陌生男性家裏,私底下她連林寒嶼家都沒去過,最近的一次也隻是在對方家門口,送喝了酒的他到家就走了,連進去坐都沒有。

這麽一算,她越發有點緊張,六樓不算高,電梯很快就到了,江嘉年心裏七上八下的看著電梯門打開,一步步走出去,繞了一圈,找到604,盯著黑沉沉的嚴肅防盜門,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門鈴按完,江嘉年心情忐忑地等了半天,都沒見有人來開門,她猶豫了一下又按了兩下,再次靜默等待,還是許久都沒人開門。

暗道了一句奇怪,江嘉年又按了按門鈴,順便還用手敲了幾下,用中度聲音喚道:“有人在家嗎?”

可即便是這樣的呼喚,還是沒能叫來房子的主人來開門。

江嘉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址,跑到樓下對照著房子的棟號看了看,沒錯。又跑回樓上看看門牌號,也沒錯,可怎麽就沒人開門呢?

難不成夏經灼是在耍她?

這想法一產生江嘉年就有些氣憤,立刻拿出手機打算原號撥回質問對方,但電話剛撥通,房門就打開了,裏麵有個人側站著,穿著黑色的真絲睡衣,領口紐扣隻係了兩三顆,大片大片的肌膚露在外麵,看得人臉紅。

江嘉年捏了捏鼻子,逼回幾欲流出的鼻血,深吸一口氣打算詢問對方說那些話到底什麽意思,可當她正視對方的臉時,就發現他很不對勁。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江嘉年驚訝地靠近了一些,這一靠近可好,對方直接歪倒在了她身上,江嘉年趕緊接住,她這小力氣對於接住這麽一個身高馬大的男人來說著實有些勉強,但她還是努力地支撐著,不想讓他摔倒。

“夏經灼,你怎麽了?”江嘉年有點著急地叫他,低頭去看他的臉,夏經灼緊閉眸子,英俊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幹裂起皮,她的手可以觸碰到的任何他身體的角落,全都十分滾燙。

“你是不是發燒了?”

江嘉年做出判斷,急忙拖著他往屋裏去,不敢讓他吹風,進門時還不忘用腳把門給踢上了。

要說夏經灼這間房子,江嘉年本身已經算是斷舍離的代言人,她的家就足夠沒生活氣息了,任何沒必要的東西都沒有,幹淨的有些空曠。可如今和夏經灼比比,那也是小巫見大巫,這地方可能連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全麵。

簡單觀察了一下,江嘉年便拖著身材高大的夏經灼回了臥室,把他放到了溫暖的被子裏,嚴嚴實實地包裹住。

做完這一切,她累得氣喘籲籲,心想著回去也該加強鍛煉了,最近老是忙工作,忽略了鍛煉身體,感覺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拖著大男人這麽一會就幾乎累癱,太弱了。

伸出手扇了扇,讓自己身上的汗快點幹,等休息過來,她才起身到了床邊,靠邊坐著伸手貼了貼昏睡男人的額頭,這一貼可把她嚇壞了,直接把手抽回來喃喃道:“天呐,燒成這樣居然還能給我打電話,還能去開門,真了不起。”

也不知道夏經灼是不是聽見了,他眉眼好像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江嘉年甩甩腦袋,確定他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才開始在他房間的各個抽屜裏尋找溫度計或者藥箱。

可惜,這間房子很多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底,別說藥箱了,溫度計都沒一個,江嘉年超級無奈,在門口鞋櫃上找到他家的鑰匙之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防盜門關上,發出一些響聲,躺在**的夏經灼倏地睜開眼,額頭帶著薄汗,氣息微弱地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剛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好像一場夢一樣。

江嘉年是來了吧,是的,來了。

江嘉年是又走了吧,是的,她又走了。

想到這裏,愈發頭疼欲裂,夏經灼自嗓間發出低吟,翻了個身,用被子蓋住自己,心想,也許就這麽把自己悶死,也不會有人知道吧。

那個時候他以為,江嘉年不會再出現了,她肯定是嫌麻煩,她本來就不怎麽青睞自己,來了也是好奇,怕他真的死了擔責任吧。現在看到隻是發燒就走了,於情於理都很合適。

仿佛在一瞬間,伸出去的手被人斬斷了,神智和身體都處於極其脆弱的狀態,被這麽一打擊,完全丟落到穀底,徹底無可救藥。

不想醒過來。

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根本找不到讓人快樂的事情。

不醒過來了,就這樣吧。

此刻,江嘉年正在藥店挑選日常需要的藥物,以及最重要的溫度計和退燒藥,根本不知道夏經灼在家裏自我矛盾些什麽。

她挑選完畢,又在藥店買了藥箱,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放在車上,快速趕了回去。

意識模糊的時候,夏經灼就聽見門響動的聲音,他是想睜開眼的,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被子蒙在眼睛前麵,周圍一片漆黑,不見絲毫光明,就和他此刻暗沉沉的心情差不多。

過了一會,似乎有人到了床邊,是小偷麽?應該不是,小偷不會那麽大張旗鼓地拉開他的被子,還語調強烈地說著什麽話。

具體說了什麽,他耳朵好像失聰了一樣判斷不出來,隻能感知到對方情緒不怎麽好。

江嘉年看著躺在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哪還有一丁點清醒健康時的威風凜凜,她一邊給對方整理衣服一邊忍不住責備道:“你是白癡嗎?就算再年輕也過了二十五了吧?就這麽不懂照顧自己?生病了還把自己悶在被子裏,我看你是存心找死。”

狠話說了一大堆,**的男人依然不給任何反應,江嘉年無奈歎息,拿來溫度計給他測體溫,等待結果的時間她去燒了熱水,準備給他吃藥,可當她拿出溫度計看到上麵的數字,忽然懷疑自己準備的這些退燒藥是否管用。

將近四十度,都得燒的說胡話了吧?他到底是怎麽挺過來的?

江嘉年的記憶快速倒退回上次的飛行事故,那時候他出去檢修飛機,好像淋了雨,是不是因為這個有些感冒,回來後也沒當回事現在才變得這麽嚴重?

想想也的確是,看他的狀態,可能好幾天沒有工作,細想想,大約是被停飛了,他那麽好強的人,出了這種事,哪裏還有心思管身體的問題。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江嘉年去倒了熱水,在兩個杯子裏來回過了兩遍,溫度適宜之後才端到床邊,坐在那手臂撐著床把他扶起來,晃了晃他說:“喂,醒一醒,吃藥了。”

這個聲音,可真是充滿了母性光輝的溫柔體貼,大約也是因為這個,昏昏沉沉的病人在勉強撐開眼看見她之後,才會喊了一聲——“媽”吧。

江嘉年咬咬唇,一邊給他灌藥一邊嘟囔道:“我是比你年紀大,但也不至於老得像你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