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就是大漢最後的皇帝?
在黃門的帶領下,曹秀再一次來到了華陽宮。
隻不過上一次他來,那是主動前來覲見皇帝。
而這一次,他卻是奉召而來,劉協早已在殿內等候。
進得殿內,隻見劉協端坐其中,冕冠下的一張臉很是陰鬱,蒼白之色,溢於言表。
“草民......”
“起來說話。”
這一次,劉協的語氣格外輕淡,既有些不以為意,又有些冷漠在其中。
曹秀起身,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番後,這才道:“不知陛下召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隻聽劉協麵露不置可否之色,聞聲也不看曹秀,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殿內。
時值炎夏,殿內蟬聲不絕於耳,卻沒有一個黃門為他清理,由此可見他這個皇帝即便是在這皇宮之中,也不見得萬人敬仰。
“袁紹起三州之兵,意欲南下勤王,寡人想知道司空是如何打算的。”
良久後,劉協這才緩緩道。
平靜而沉穩的聲音不像他臨時發出來的,倒像是提前編好的,此刻演練的中規中矩。
可他用了一個很是敏感的詞,勤王。
何謂勤王?
君主有難,起兵而救,謂之勤王。
可他袁紹起兵南下,難道真的是來勤王的?
曹秀看著他道:“陛下似乎尚未明白袁紹此次起兵,到底意欲何為。”
“他,隻怕不是來勤王的。”
這一句,曹秀的聲音格外漠然。
那劉協聞聲一怔,目光霎時間落在曹秀的身上,恐懼中帶著一絲恨意的目光像是從陰鬱的黑暗之中迸射而出,令人渾身顫抖。
可曹秀是誰?
他望著劉協的目光,嘴角逐漸浮現出一縷笑意。
“陛下不信?”
“寡人為何要信?”
劉協對曹操的恨意以及恐懼,此刻盡皆化作他顫抖的聲音。
他寧願相信袁紹起兵南下乃是為了勤王,也不相信曹操能夠中興大漢。
換言之,他寧願讓袁紹挾天子以令諸侯後,也不願讓曹操如此。
“如此便奇怪了,陛下為何寧肯相信袁紹,也不肯相信草民祖父?”
“難道在陛下看來,草民祖父出身草莽,不配眼下這個司空?還是說陛下以為他袁紹乃四世三公之首,名揚天下,更配得上司空這個位置?”
曹操的出身實則不算卑賤。
可比之袁紹,那確實天壤之別。
然而英雄不問出處,他劉協寧肯相信袁紹的四世三公之名,也不肯相信曹操這些年為漢室所做的一切,著實叫人覺得可笑。
而曹秀覺得的這種可笑,在劉協看來,乃是一種**裸的嘲諷。
“你以為,寡人不敢殺你?!”
這一刻,劉協的臉上,殺意四現。
他似乎將對曹操的所有恨意全都轉化在了曹秀的身上,那已浸入骨髓的恨意沒有任何辦法消融,骨感而又真實的存在於他的每一個細胞之中。
“所以,陛下殺了草民,草民祖父必定反之,屆時陛下詔書一下,天下諸侯皆可起兵勤王。”
“這便是陛下要的,也是陛下今日召見草民的目的,對嗎?”
曹秀的臉上不見任何波瀾。
他就如此冷漠卻又悠然的看著劉協,像是看著一個小醜,看著一個自導自演,自娛自樂的小醜。
那種深藏於心底的可憐與悲哀同時湧現,在他的目光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
“你當真不怕死?!”
這一刻,劉協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他沒想到麵對自己如此強勢的壓力,曹秀竟還能如此淡然處之,甚至一下子就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的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曹秀,遠比曹操更加可怕。
這個年僅八歲的孩童,卻有著比曹操更可怕的心智,更敏銳的洞察力,更尖銳和陰暗的手段!
“當年靈帝末年,十常侍之亂,董卓受大將軍何進之召率軍勤王,結果如何,陛下當知。”
“而今的袁紹名聲雖比董卓好上不少,但越是靠近大位,越是容易受其**,那袁紹若無登臨大寶的私心,又豈會起兵南下,意欲與草民祖父一決雌雄?”
“陛下以為,殺了草民祖父,這天下就能順順當當的回歸你漢室天下?”
曹秀心裏明白。
在官渡之戰前,劉協心中所想,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殺了曹操。
所以無論是今天他召見自己前來,還是剛才說的這些話,明裏暗裏都隻有這一個目的。
可他想做到,卻很難,甚至比登天還難。
於是他不得不轉換思路,通過對付自己,來對付曹操。
然而他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若寡人執意如此,你又當如何?”
他這話的意思,乃是他若執意殺了曹操。
可他說這話時,那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
他內心的恐懼已在不斷的擴張,逐漸吞噬他的心智。
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所假設的這個可能。
當一個人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時候,那他似乎也就再難發出任何聲音。
曹秀對此,心知肚明。
“古人言,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則毀譽之士在側。”
“君暗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若此不已,國無類矣!”
“以此而觀,以陛下剛才所言,草民以為,陛下尚未學會如何成為一個明主。”
“若是如此,陛下大可擅自為之,日後山河倒覆,日月沉淪,史書自有記載,功過自有評說。”
曹秀並不想阻止劉協發動衣帶詔。
他甚至希望劉協發動衣帶詔。
因為如此,袁紹才有起兵南下的理由。
所以他這番話乃是故意激劉協的。
果然,劉協一聽這話,頓時勃然大怒,額頭之上青筋暴起,一雙眸子霎時間迸射出兩道陰厲目光,直愣愣停留在曹秀的臉上。
他的怒與恨,在這一刻驟然爆發!
“你放肆!”
他怒吼著,麵目猙獰的怒吼著,恨不得將曹秀一口吃掉也似,那來自於內心深處的憤怒已然填滿了此刻他所有的情緒。
然而曹秀卻就這樣坐著,宛如一尊雕塑般坐著,不動如山,麵無表情。
這,就是大漢最後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