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問(到底在逃避什麽)

直播。

通過網絡,不經過錄製就直接播送到大家眼前的一種形式。

網民們甚至能夠實時討論關於直播內容的相關想法。

“現在還在播嗎?”

楚盈的目光掃過男生握在胸前的手機。

放在胸前不是什麽奇怪的姿勢,但手機黑洞洞的攝像頭正對楚盈……正常人一般都不會這樣拿手機。

黑發男人聳了聳肩,指紋解鎖手機後進行了幾步操作,語氣隨意自然:

“現在沒繼續播了。”

他將手機攝像頭衝向自己,亮起的屏幕在幾人麵前一閃而過,楚盈一把抓住手機,仔細檢查。

紮著高馬尾的黑發少女也聳聳肩,學著男人剛才的語氣,把確認沒問題的手機塞回對方手裏:

“那太好了,我起訴你這件事情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當然不可能是真的。

把男人嚇得眼淚汪汪後,楚盈長舒一口氣,走出了冰場。

用眼神和冷臉趕走想湊過來了和她聊天的人,走在前方的少女步伐很快,紮起來到肩的馬尾隨著走動甩出漂亮的弧度。

薩芬娜追在她身後,像是陷入了什麽難解的謎題中:

“你不開心了,為什麽?隻是直播,我們又不是沒直播過。”

少女沒有回話,她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地換鞋,耳邊是嘰嘰喳喳沒完的詢問。

“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你到底在介意什麽?”

“這次你可出了大風頭了,我敢打賭,現在網上肯定都是在誇你的人。”

楚盈揪了揪剛換上的板鞋帶子,垂著眸:

“都誇我?不可能。”

有人喜愛就會有人厭惡,大方擺出來的誇獎下必然伴隨著竊竊私語的議論。

如同附骨之蛆,令人厭惡,無法除去。

身旁的人沒有回話,楚盈微微側頭用眼角瞟她,坐在她身旁的金發少女難得坐得筆直,簡直像個翻版的她。

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著她的薩芬娜也偏了偏頭,眉頭皺起:

“當然不可能啊,你總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喜歡你,你又不是錢。”

沒等楚盈回話,薩芬娜又逼近她。

深藍色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楚盈,剖開了身體,見到了她的心。

“你該不會是一直在被這個困擾吧?”

楚盈沒回答,她開始換另一隻鞋。

但那聲音還在繼續,她吐出的每句話都是那麽的正確,正確到楚盈無法讓她閉嘴。

“那可真是傻透了,沒人可以被所有人喜歡,哪怕他是世界首富,也會有仇富的人在背後偷偷罵他。”

這話確實沒錯,無法反駁。

“再說了,喜歡你的人比討厭你的人要多得多了,難道你要為了那幾個討厭你的人就辜負這麽多喜歡你的人嗎?”

才沒有很多,大家關注的不是青少年組的小打小鬧,而且更高層級的比賽。

比如她剛失敗的成年組的比賽,和她還沒有參加的冬奧。

“雖然你失敗後這個比例可能會調轉一下,但你還可以再贏回她們的心意,就像今天一樣,滑得漂亮就夠了。”

“你覺得我說得對嗎?你喜歡滑冰,這個總沒辦法否認吧。”

楚盈站起身來,拿起衣服,沒有給出回答。

這個冰場規模不大,她想要換回衣服就得去衛生間。

背後還遙遙地傳來薩芬娜的聲音,她似乎不需要呼喊,隻要用平常的音量說話,就能讓楚盈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真的連這個都怕的話,那你的心態根本就不適合繼續參加比賽。”

再次回來的時候,趙姐也坐在了長凳上,她來向楚盈道歉。

雖然不是她的錯。

“沒關係……你知道嗎?我覺得或許我有些小題大做了。”

總是板著張臉的女孩衝她笑笑,眼神中閃耀著什麽。

亮閃閃的,像從窗外投進來的陽光,冬日中的火種,扭頭看向薩芬娜,她的語氣輕快:

“你說得對,我確實很喜歡滑冰,我想滑一輩子的冰。”

“不滑冰的楚盈,還是楚盈嗎?”

不需要別人的回答,少女自己輕聲給出了答案:

“不是。”

“至少不能算是完全的楚盈,畢竟……她可是從四歲就開始滑冰,一直滑到現在呢。”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在她的臉中央勾勒出黑白分明的界限,穿梭在她的發絲中。

薩芬娜高興地躍起,再一次衝進楚盈懷中,這次她放輕了力度,手上卻用力拍了拍楚盈的背,激動地下了戰書:

“太好了,我一定會再次打敗你的。”

就像楚盈第一次參加世錦賽時,青少年組的銅牌,排在她的最下一位。

她們是對手,更是朋友。

真心誠意為楚盈高興的薩芬娜被輕輕推開,她望著眼前的少女,聽到對方說——

“我會繼續滑冰,但應該不會再成為你的對手了。”

“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換衣服的時候我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其實是對我們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吧。”

她似乎真的覺得這是完美的解決辦法。

臉上帶著微微的笑,脊椎挺直,像隻優雅高傲的天鵝:

“我會像之前一樣繼續滑冰,區別隻是不再參加比賽,其實這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大變動。”

“至於你,你來的理由不就是為了讓我重新滑冰嗎?如果你真的想和我比試的話,或許以後我們能夠約著一起玩。”

太愚蠢了。

愚蠢的天鵝。

薩芬娜覺得很煩,她想繼續勸楚盈,卻覺得很無力。

她想開口罵楚盈,卻又想到了她們的第一次見麵,浪費了她的體力和感情,對方根本聽不懂她的辱罵。

屋內靜悄悄的,一直站在旁邊的趙姐笑了兩聲,想要緩和氣氛:

“怎麽突然這麽嚴肅?我知道的太多了,你們不會把我滅口吧?”

她失敗了。

薩芬娜沉默著,楚盈也是,兩人對視,目光在空中相撞,誰先移開眼睛,誰就輸。

輸家是楚盈。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透過玻璃窗和陽光共舞,或者和陽光映射出的浮塵……無所謂是什麽。

聲音很輕,但足以讓屋內剩餘的兩人聽清:

“你說得很對,我的心態太差了。”

“承認自己不行,對我來說真的很難,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