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演（再滑一次雨中漫步）
趙姐的眸子裏印出楚盈的倒影，紮著高馬尾的少女目光堅定地與她對視。
像是六歲參加小型比賽時那般，少女深深吸了口氣，望了她最後一眼後，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冰場。
楚盈來得早，上午的場館內隻有零星幾個人。
當《雨中漫步》的旋律從音響內響起時，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望向了冰場中間的少女。
出發前，楚盈帶上了她的表演服。
銀白漸變成深藍，在光下泛著細閃的表演服貼合著少女青澀的軀體，她睜開了眼。
音樂輕快靈動，細密的小雨落下，開頭是一套流暢的接續步。
楚盈滑得很快，給人的感覺卻並不匆忙，反而帶著一種遊刃有餘的優雅。
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顯然是進入了狀態，場邊圍著看的人仿佛消失了，隻剩她一個在冰場內。
雨落在地麵上，砸出一朵朵的小花，後內點冰三周跳（3F）接夾心跳（1Eu）和後內結環三周跳（3S）。
動作不算簡單，楚盈卻跳得輕鬆。
她臉上笑意不減，右腳穩穩落冰，左腿在半空中滑出一道流暢弧線。
背景音樂中的鋼琴聲漸漸變大，節奏也快了起來，雨勢漸漸轉大，楚盈跳了個漂亮的阿克塞爾兩周跳（2A）。
起跳順滑輕盈，在空中的頂點才開始轉體，足周後落冰接大一字，高飄遠都無可挑剔。
對她來說，兩周跳十拿九穩。
楚盈的大一字很漂亮，是完全符合技術手冊的完美動作。
她貼著冰場滑了一圈，滑速不減的同時身體傾斜。
內冰刃貼著冰麵，滑出一道圓潤的曲線，身體繃得幾乎像一條直線，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輕鬆愜意，仿佛這個姿勢對她來說就像喝水一般輕鬆。
場邊的薩芬娜吹了個口哨，轉頭和右邊目不轉睛的短發趙姐搭話：
“她真的沒練過芭蕾嗎？”
用的是英文。
從小沒怎麽學過習，每天窩在冰場的趙姐白她一眼，往一旁走了走，遠離這個自來熟的金發少女。
趙姐懶得搭理薩芬娜，站在她左側舉著手機的男生卻異常激動地和她對上了暗號：
“你也覺得楚盈私下肯定練過芭蕾嗎，我就說她這個肢體柔軟度不可能……”
典型的中式英文，口音有些重，薩芬娜卻全然不介意，和對方展開熱烈的討論。
兩人這邊聊著，楚盈那邊的進度已經過了大半。
女單的自由滑時間要求在四分鍾上下，有十秒的浮動空間，這首雨中漫步壓了最高標準的線，四分十秒整。
對女單選手來說，後半段體力不支是常有的事。事實上，這種情況哪怕在男單中都不少見。
楚盈臉上卻毫無疲態，在漸緩的音樂中撚轉步接莫霍克進後外點冰三周跳（3T）。進入跳躍最基本的步伐就是莫霍克步，在原本的編舞中也確實如此。
但楚盈在莫霍克前加了撚轉步，無疑是提升了難度。可整套動作流暢順滑，仿佛原本的編舞就是這樣一般。
平穩落地後的楚盈沒有停歇，立刻接上二分之一後外結環跳(1Eu），再落地，再起跳接後內點冰三周跳（3F）。
沒有絲毫停歇地做了三個跳躍動作，楚盈氣息有些不穩，卻依舊比大部分選手要好得多。
這要歸功於她對自己的嚴苛要求，和每天高強度的訓練。
楚盈滑了個鮑步作為過渡，腳下變換了兩種基礎步伐，深呼吸緩了緩後再度起跳。
這次，是她整首曲子中最難的跳躍，勾手三周跳（3Lz）。
身穿銀藍色漸變表演服的少女幹脆利落地進入跳躍，在空中轉足三周後“嘭”的一聲落在冰上，反作用力很大，震得她小腿跟腱疼。
這個跳躍無疑是漂亮的，手臂高高舉起的少女跳得又高又遠，裙擺在空中轉出了花。
她沒給自己緩衝的時間，順著手撐冰的姿勢，立刻接上水平滑行。
這個步伐難度係數很高，楚盈也沒怎麽練過，為了救場做了兩秒後就起身接著編舞滑行。
此時已經臨近尾聲，楚盈決定直接跳接燕式轉，她選了仰燕旋轉。
Yuna Spin這個動作需要她身體完全後仰著旋轉，十分考驗腰腹能力。正值青春年少的楚盈倒是無所謂，接著轉換為前蹲轉。
有汗水順著額頭想要滑落進她的眼中，卻被高速的旋轉甩開，濺落在冰麵上，開出豔麗燦爛的透明花朵，轉瞬即逝。
音樂停了。
楚盈有些喘，站在原地停頓了兩秒後，才滑回場邊，嘴角還掛著細微的笑。
這是一場足以拿到高分的表演，甚至超出了她本人的預料。
花滑對身體要求極高，體重或身高上的微小差異都有可能讓原本完美熟練的動作出現問題。楚盈身體發育早，前幾年處在發育期的時候沒少吃苦頭。
但升入高中後的大半年，楚盈的身高體重都穩定下來，除了趙麗蓉還會偶爾擔憂外，她本人已經把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想，可能有家族遺傳的緣故？
畢竟聽媽媽講，她上高中後就再也沒長過一厘米。
不給楚盈走神的機會，薩芬娜像隻小炮仗般撞上她的身子，把心不在焉的楚盈撲倒在冰麵上。
痛是肯定會痛的，但花滑選手沒有一個不是摔過來的。
對現在的楚盈來說，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撲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的大型人形掛件。
嘴裏一直嚷嚷著好厲害的金發少女不算輕，剛運動後的楚盈推了兩下都沒推開。
這次是真的用力推了。
好不容易在趙姐的幫助下逃出生天，眼含熱淚的短發女性又給了她一個實打實的擁抱。薩芬娜一邊叫著“你把我推開就是為了獨占楚盈”，一邊又緊緊地勒了上來，一下抱住兩人。
一旁看了全程的男生也很感動，手機鏡頭貼得更近了些。
錄下了趙姐的熱淚盈眶，錄下了薩芬娜的燦爛笑容，錄下了楚盈皺起眉頭的質問：
“你在拍什麽？”
拍了楚盈全程表演的男生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據說他本人介紹，他是一名視頻平台上的追夢博主，去年才開始練花滑。
說著說著，他又開始介紹自己的家庭信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喜歡的顏色……
楚盈眉頭微蹙，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難得打斷了他人的話：
“視頻不要發出去，算我個人的小小請求吧。”
男生笑了笑。
“是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