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痘
院子裏的秋曇,對這凶狠的眼神全無察覺,她正同綠濃翠袖等人激動地說著二爺饒了自己,讓自己留下來的消息。
幾人圍著她,綠濃尤其感慨:“二爺對姐姐真寬厚,若是旁人,早趕出去了。”
翠袖忙附和:“是啊是啊,都是因秋曇姐姐有本事,飯做得好,不僅我們舍不得,二爺也舍不得!”
秋曇笑著彈了翠袖一個嘎嘣,“各人有各人的本事,我也就會做做菜,要說起灑掃漿洗,還是你們幹得利索。”
幾人都笑了。
這時院門突然被拍響,綠綺忙去開門,隻見一著茶褐色福紋長袍,麵相嚴肅的老嬤嬤進來。
幾個奴婢見了她,立即噤聲,各自散開幹活兒去。
這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張嬤嬤,特地來請秦煜去陪老太太說話的。她先巡視了遍院子,見各處幹幹淨淨,奴婢們也都本分,這才放下心,去見秦煜了。
冬兒聽見動靜,趕忙回正屋給秦煜收拾。秦煜見她紅著眼,還當她提到歸家的事心裏不舍,便不讓她跟著,命守誠推自己去萬壽堂。
張嬤嬤和秦煜一走,院子裏又活躍起來。
“我最怕張嬤嬤,每回來都得挑刺兒,幸而今日沒找咱們的麻煩。”
“我見她更發怵呢,不笑時總覺著她在瞪人,”綠濃突然撓了撓自己的後脖頸,“誒,這幾日不知怎的,身上總癢癢。”
“哪兒癢,我瞧瞧,”秋曇警覺地湊過去,輕拉下她的衣領子看脖子,果然看見幾粒小水痘,跟冬兒腕子上的一樣。
“隻怕是水痘,你們快散開,別傳染了,”秋曇麵色凝重。
“水痘?”眾人大驚,忙不迭逃開。
“莫慌,綠綺你身上有麽?若沒有便去院外讓婆子出府請大夫。”秋曇從容地調派著。
綠綺立即去了。
秋曇則跑去冬兒屋裏,隻見她一手撐著腦袋坐在月牙桌前,背對著門。
“冬兒姐姐,你大約真出了水痘,綠濃也……”秋曇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冬兒揮手將個素瓷茶盞甩落在地。
她起身,回過頭麵對秋曇,“你當我不曉得你的算計?說我有水痘,把我隔出去,你好頂了我的位置,伺候二爺是不是?”
秋曇這才發現冬兒滿麵淚痕,眼眶也紅得厲害,“冬兒姐姐,你說話忒不講道理了,我不過提醒你一句,出水痘會傳染,綠濃她已經傳染了!”
“用得著你提醒?現下恰好二爺不在,我便要好好問問你,你故意接近二爺,是夫人吩咐的,還是你自個兒要貼上去的,”冬兒走近她。
秋曇不得不後退,怕她的水痘傳染給自己。
冬兒卻當她心虛,步步逼近道:“上回我還見你荷包裏有二爺的扳指,怕是進去伺候時順手牽羊的吧?”
“你看見了麽?沒看見的事兒往我頭上扣?”秋曇直直回視她。
今兒她受的委屈比前二十五年都多,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呢!
“怎麽?你還想趁二爺不在造我的反?”冬兒不由分說撲上去,拽秋曇的荷包,秋曇閃避不過,荷包讓她搶了去。
冬兒反手將荷包裏的東西傾倒出來,叮叮當當,有碎銀子、銀戒指、平安符,還有那枚翡翠扳指。
“還說沒偷,瞧這是什麽!”冬兒撿起扳指,因拿著了秋曇的把柄,激動萬分。
“這是二爺賞我的,”秋曇怕傳染水痘,不好伸手搶奪,隻能蹲下身把那碎銀子和平安符撿起。
“哼,我寸步不離二爺,二爺賞了誰什麽東西,我還不清楚,分明是你手腳不幹淨!”
這時綠濃和翠袖聽見動靜,一前一後過來了。
“綠濃,你來得正好,前兩日你們在灶房忙活時秋曇掉了枚扳指,你撿起來的,是不是這枚?這是二爺的扳指,你見了怎的不報給我,還任由她去呢?”
“我……我……”綠濃深懼冬兒,低下頭,不敢為秋曇辨白。
“走,隨我去汀蘭院,讓夫人評評理!”冬兒說著,伸手來拉秋曇。
秋曇立即起身跑開。
翠袖怕得很,顫著聲道:“冬兒姐姐,這事兒得二爺回來定奪,您不能私自把秋曇姐姐送去夫人院裏。”
“二爺來了又怎樣,人證物證俱在,還治不了她偷盜之罪?”
秋曇算是明白了,冬兒是故意趁秦煜不在發作,把這屎盆子扣她頭上,好趕緊送去汀蘭院,讓夫人發落了她。回頭秦煜問起來,憑冬兒伺候他七年的情分,他必也不會多說什麽,將錯就錯。
秋曇才不會讓她的如意算盤打響,她一麵往外跑,一麵衝翠袖做口型:去尋二爺!
翠袖木頭似的站著,愣了好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而後便不管不顧地往外衝。
場麵亂作一團,綠濃去拉冬兒,冬兒隻顧著追秋曇,沒留心翠袖往院門口去了,秋曇則逃命般跑回了自己屋,門一闔,一拴,捂著胸口,心跳得飛快。
外頭傳來冬兒激烈的拍門聲,“你出來,你以為你躲屋裏我便奈何不了你了,綠濃,去……去喊院外的小廝婆子過來,快去啊,你這吃裏扒外的!”
秋曇雙手一叉腰,衝外喊:“傻子才出去呢!誰來也別想把我弄出去!”
她要等,等秦煜回來。
可她心裏沒底,冬兒伺候了秦煜七年,她才來這兒不到七日,秦煜會公正處事呢?還是護著他的心腹大丫鬟,把她趕走呢?
還不及細想,外頭便傳來婆子們嘰裏呱啦的吵鬧聲,接著門被拍的震天響,眼看便拴不住了,秋曇立即拖了月牙小桌和椅子來堵。
想把她趕走?門都沒有!
然而她低估了婆子們的力氣,眼看著桌椅也擋不住了,就在此時,外頭傳來衝破雲霄的一聲:“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門外靜了一瞬,接著綠濃喊了聲,“大夫,快來瞧瞧我可是起水痘了。”
拍門聲沒有了,人群似乎散開了。
秋曇小心翼翼搬開桌椅,將門拉開一道縫,隻見眾人站得離綠濃遠遠的,唯有一白發蒼蒼的大夫在在她身旁同她說著什麽,而冬兒揭開袖子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水痘,一臉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