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抱一抱也不會掉塊肉
山中清晨,寒霜滿地,密林蔥鬱蔽日,人跡罕至的山腹,枯草枯枝堆積得能沒過腳背。
林述晚為葉慎換了幾次藥,傷口已經結痂,但雙腳行走還不行,遙風用匕首給葉慎做了個拐杖,能讓葉慎勉強撐著走上幾步。
此處緊鄰飛昰山剿匪軍,遙風不敢生火,這個季節多少野果,清晨錄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寒莓果。
錄風去探飛昰山的情況,遙風負責護衛兩人的安全。
巳時,葉慎的高燒不退反而更嚴重了起來,燒得昏昏沉沉下地也困難。
“遙風,你去找些清水來。”
林述晚估計這高燒怎麽也要兩三天才能退,她得做好在山洞呆十天的準備。
遙風聽令去找清水。
幽靜老林偶有鷹叫鳥鳴,葉慎燒得說起了胡話,呢喃細語滿頭大汗。
她湊近聽了下,零零碎碎的隻聽到母親父親的字眼。
葉慎生了一張英氣俊秀的臉,發白的嘴唇幹裂,吐露著平日深埋在心底的嗔念,通紅的臉頰透著病態的美豔,一頭半束的黑發淩亂鬆散被汗水打濕,夢魘中的他與平日完全不同。
不是偽裝出來的霽月光風不縈於懷,也不是私底下的冷麵寒鐵孤傲不群,隻是寧國公府後花園那個扶著母親的兒子。
她探了探葉慎的額頭,滾燙炙熱,不等她收回手,柔軟的手掌就被葉慎一把握住。
昏迷中葉慎感覺身體燒了一把火,要把他燒成灰燼,突然的清涼讓他不自覺地想要留住,要冷卻火爐一點點清涼不夠,他的身體還想要更多。
林述晚猝不及防地被葉慎拉入懷中,他貪婪緊貼這清涼柔軟,病重的葉慎不知疼痛,林述晚擰了幾下也掙脫不開,隻得放棄了掙紮退一步想抱一抱也不會掉塊肉。
近在咫尺的看葉慎,他長而濃密的眼睫輕顫,削瘦淩厲的下頦,喉結因呢喃上下滾動,緊握著她手掌的手五指細長骨節分明。
可能是葉慎體溫太高,林述晚感覺自己也有些熱了。
正在嘀咕,葉慎突然翻身,把林述晚推到岩石內側,將頭臥在她脖頸間。
要死要死要死,林述晚見機想遛,卻沒想到葉慎手臂一環,將剛剛離開的林述晚又撈進了懷裏抱得更緊了。
炙熱的氣息呼在她脖頸,濕熱的,癢癢的,林述晚打了個激靈,心中默念病者為大,傷者為大。
寒霜化開,霜水用洞頂滴落,點點滴滴,斷不成線,時間緩緩流逝,林述晚無趣地數著滴水,熬了一夜的眼皮發澀,眯了又眯,熬了又熬,終於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遙風取來清水,錄風也回來了,見到洞內抱著入睡的兩人,訝異的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到了洞外數米遠。
“遙風,我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我覺得我也魔怔了!”
兩人又偷摸摸的摸到洞口,滴水嘀嗒,花崗岩巨石上兩人沉睡著,空曠的山洞靜謐又詭異。
“主子這是強迫了林小姐?”遙風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主子不是向來清心寡欲做菩薩的嗎?
錄風壓著聲音氣惱回擊道:“不可能!你不要有了新主子就汙蔑老主子!”
“去你的!我就一個主子!主子是故意的還是昏過頭了?”
遙風與錄風是從小長大的同伴,彼此熟稔,私底下說話會隨意些。
“肯定是昏過頭了,主子一世英名,嘖嘖!”錄風搖晃頭歎道:“此事我們就當沒看到!”
遙風認可點頭,要是被主子知道他們看到了他的私密事,還不得又是一頓刑罰!
一夜奔波,林述晚這一覺睡得沉,下午未時葉慎醒來她還在做著美夢,她夢到了遠得回不去的以前,簡單溫馨的家裏老爸做的飯,老媽喋喋不休的念叨,研究室裏一個個漫長枯燥的日夜,課堂上老師把講台錘得邦邦作響,雖平淡,她卻甘之如飴。
葉慎抬眼就能看到林述晚睡著的側臉,低眼就能看到林述晚白皙的脖頸,動動手指就能摸到了林述晚纖瘦的腰,身體緊貼,衣衫交疊,林述晚胸前的凸起掩藏在他的外衫下。
葉慎臉上一熱,想要抽身離去,但大腿的劇痛又讓他靜了下來。
林述晚嘴角掛著饜足的笑,應該是個美夢,葉慎心想。
他又夢到了什麽呢?他回想一下,是那段不堪回首的幼年時光,人人都都尊他一聲葉世子,卻沒人知道他被瘋癲生母喊打喊殺的陰暗幼年。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買來了母親癡念了許久的糖栗子,滿心雀躍捧到母親身前,母親卻不知在哪裏拿到一隻金簪,一臉怨恨的捅在他腹部,他雙手不知染過多少次的烏黑的血,是母親賜給他的,與生俱來,終生伴隨。但他不能怨恨,因為他知道母親隻是生病了,再也認不得自己了。
他聽下人偷偷議論過母親沒瘋癲時候的事情,是大啟第一美人,安國公府如珠如寶最小嫡女,跟他外祖父學得一身好武藝,曾經那麽璀璨奪目,現在卻成了這般。
從此醫好母親就成了他畢生的心願。
錯了錯了,他還有大事未成,前途凶險難料,他不能有的別的念頭。
葉慎咬牙忍著腿痛起身,找到拐杖撐著出了洞,洞外寒氣凍人,褪去他臉上的滾燙,也凍住了一顆萌動的心。他靜心撇除腦海裏的身影,瘸著腿一步步走到遠處錄風遙風麵前。
“飛昰山現在什麽情況?”
錄風肅立回道:“岐王慶國公主張全誅匪寇,將在明天攻上山。被綁的人關在山上的破廟裏,身上都澆了油。目前兩方僵持,岐王正在設法營救人質。”
“錄風,你拿著我的令牌召集暗衛,今晚出手!”
“可是,主子你的腿!”
“不該管的別管,我心裏有數!”
錄風遙風欲勸,被葉慎冷眼製止。
“遙風,你守著你家小姐,不要告訴她我去了哪裏。若是明天天亮我還沒回來,你就帶她回城。”
“主子,傷你的那人真的是衛國公的後人?”
當年皇帝挖地三尺,九族族譜上的名字全都被誅殺,怎麽還會有漏網之魚,二十年都過去了,既然逃出生天,為什麽現在又要冒出來?
“衛國公與我父親是生死之交,那把劍我不會認錯。”衛國公一族綿延三朝,族人奴仆三百多人,從定罪到全部誅殺隻用了短短兩日,百年大族雞犬不留頃刻覆滅,到底是這些人謀亂之心不死卷土重來還是另有隱情,他一定要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