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還錢
店外已經沒有顧北檸母子的身影,傅之寒往附近的地鐵站走去。
他本不是愛打探別人隱私的人,但顧北檸接電話的時候,傅之寒隱約聽到對麵指責的語氣,又看顧北檸落魄離開,鬼使神差擔心起來,暗中請人查了地鐵監控,一路找到南城餐廳。
傅之寒沒想到打擾顧北檸,確認她沒事後,他隻想在車裏坐會兒就走,誰知就看到賈明對顧北檸動手動腳。
沒砍斷那隻鹹豬蹄,真是便宜他了。
傅之寒麵色如霜地走入地鐵站,在洗手間門口看到宸寶露在外麵的小書包,快步過去。
洗手台設在男女洗手間的公共區域,顧北檸正在洗手。
她反複搓揉衝洗著剛剛被賈明握住的手臂,隨身攜帶的小肥皂洗了一片又一片,雪白的肌膚通紅通紅,她卻仍舊覺得沒洗幹淨。
自從五年前那晚後,她就很抗拒外人碰自己,甚至為此覺得惡心。
然而無論她怎麽洗,手腕處總殘留著那道令她反胃的觸感,就像無論她怎麽安慰自己,都不可能將五年前的事當做沒發生過。
驀然,她聽見傅之寒說:“已經洗得很幹淨了。”
顧北檸被嚇了一大跳,這才發現自己身後還站著個人。
宸寶不滿地問:“你怎麽又來了?”
“坐地鐵。”傅之寒說。
“地鐵在那邊,你來角落裏的洗手間幹什麽?”
“上洗手間。”
宸寶沒話說了,拉了拉顧北檸的衣角,示意她離開。
傅之寒與她之間保持著足夠的社交距離,卻還是讓顧北檸渾身不自在。
是這個男人奪走了她的第一次,讓她淪為所有人的笑柄,獨自帶著宸寶渡過這艱難的五年。
顧北檸不想看見他,避開傅之寒的眼神牽著宸寶想要離開。
傅之寒喊住她:“你還沒問我的名字。”
“我沒興趣。”顧北檸甚至抗拒見到他。
“那你總該拿一份我的DNA樣本,才能去做親子鑒定吧?”傅之寒道。
顧北檸的心緊了一瞬。
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是宸寶的父親,那他到底想幹什麽?
顧北檸不信他會因為一個孩子就娶一個陌生人,但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先那一份DNA樣本再說。
“那我拿兩根你的頭發吧。”顧北檸說。
傅之寒欣然同意。
宸寶擼起袖子,豪情萬丈:“我來拔。”
看他蠢蠢欲動的小表情,傅之寒相當懷疑這小子想直接把他薅禿。
但他還是蹲下來,在宸寶麵前低下頭去。
宸寶伸手抓起一大把頭發就往外拔,沒能拔動。小家夥楞了一下,更加用力。
顧北檸真怕他把傅之寒的頭皮都揪下來,連忙阻止:“輕點,我來吧。”
她示意宸寶鬆手,自己輕輕拔了兩根傅之寒的頭發,用紙巾裝起來,單獨放進包裏,匆匆離開。
過了下班高峰期,地鐵裏的乘客並不多。
顧北檸抱著宸寶坐在椅子上,低聲問:“寶貝,媽咪問你個事,你一定得說實話。今天上午在機房的時候,他真的說過要給你檢查身體之類的話嗎?”
宸寶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耳朵尖撲進顧北檸懷中:“沒有啦,是我進機房之後被他發現了,我不想被他抓住才這麽說的。”
這讓顧北檸送了口氣,教育了兒子一通不要撒謊之後,她又問:“那宸寶想要個爸爸嗎?”
宸寶連連搖頭,抓緊她的衣服嚴肅道:“檸檸,你不要信他的話。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要爸爸。”
“那萬一他真的是爸爸呢?”
“那我也不要。檸檸,咱們不要理他。”
宸寶這麽抗拒傅之寒,顧北檸便沒有再問下去,心事重重地盯著包裏的那份屬於傅之寒的DNA樣本。
宸寶剛出生的時候,顧北檸曾想方設法想要找到孩子的父親。但四年過去,現在她反而不想見到這個人了。
顧北檸也說不上清這是種什麽心情,就好像隻要不見到這個人,就能藏起她這5年的狼狽與不堪。
宸寶抱著她的手臂,靠在顧北檸身上。看她悶悶不樂的,宸寶皺起了小眉頭。
小家夥想了想,轉身看向自己另一側的長發女生。女生正在專注的玩手機,絲毫沒有察覺到小家夥的眼神。
趁著沒人注意到自己,宸伸出小胖手,悄悄揪了一根女生的頭發。
女生隻當是頭發不小心被夾了一下,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稍稍稍理了一下頭發之後,又聚精會神地繼續玩手機。
宸寶竊喜,在心中小聲跟女生道謝,小心翼翼地把這根頭發藏進自己的口袋中。
……
兩人到家已經是一個小時後,顧北檸租的那套公寓款式與老式筒子樓相似,屋子並排朝南,依靠一條陽台將所有的鄰居串成一條直線。
宸寶因為馬上就能否決掉傅之寒這個爸爸而非常高興,直到打開家門看到坐在屋裏的顧老夫人,小臉一下垮下來:“我和媽媽都不在家,你怎麽進來的?”
“我是這間屋子的實際承租人,怎麽不能進來?”老夫人眼神淩厲地剜向顧北檸,“我讓你去相親,你把他帶上幹什麽?還嫌自己名聲不夠差嗎?非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未婚生子?”
筒子樓隔音效果一般,顧北檸不想被鄰居聽到,關上門,一邊給宸寶換鞋,一邊說:“相親我已經去過了。”
因為不想接到老夫人質問的電話,顧北檸上地鐵之後就把手機關機了,沒想到老夫人會親自過來。
老夫人怒不可遏:“你那是去相親嗎?居然還把人給打了,你這哪有一點女孩兒的樣子?”
宸寶忙說:“是他先欺負媽媽。”
老夫人並不想跟他一個孩子浪費口舌,對顧北檸說:“賈總現在在醫院,你馬上跟我過去向他道歉。”
顧北檸想起賈明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模樣就覺得惡心:“我沒有錯,不會去道歉。”
老夫人惱怒:“都把人打進醫院了,還叫你沒錯?顧北檸,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我們顧家養大了你,你現在不僅給顧家臉上抹黑,還想把顧家的朋友都得罪完嗎?”
“我早就被趕出顧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也姓顧!20多年的養育之恩,你還得完嗎?要是沒有我,你住得起這個房子嗎?你早在四年前就該跟孩子一起睡大馬路去!是誰給你租了房子、請了保姆?你非但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還對我這個態度?顧北檸,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您對我的好我都記著,但我不會去給賈明道歉,更不會嫁給他。等我有收入後,房租和保姆的錢我會還給您。”
老夫人冷笑:“你一個精神病找得到工作嗎?沒了我,你連抗抑鬱藥都得停了。”
宸寶氣鼓鼓地糾正:“太奶奶,抑鬱症不是精神病,請你不要汙名化它。”
老夫人不屑一顧:“你懂什麽?你知道你媽媽欠了我多少錢嗎?”
她本來是想以此給宸寶和顧北檸施壓,卻沒想到宸寶反雲淡風輕地說:“知道哦。我們這個小公寓一個月房租是6000塊錢,檸檸和我一共住了4年,那就是28萬8千元。保姆每個月的工資是5000塊錢,用了3年零10個月,那就是23萬。兩個加起來就是518,000元,四舍五入,我算你52萬元。”
他流利地算出這一串數字,甚至連手指頭都沒有掰一下。
老夫人在心裏默算了幾遍,才把公式算完,冷聲道:“算出來了又怎麽樣?這麽多錢你們還得起嗎?”
顧北檸抱住宸寶,皺眉道:“錢我一定會還的,您別跟宸寶說這一些。”
“你有本事現在就給我把錢拿出來。”
宸寶問:“我們把錢還了,你是不是就不會逼檸檸去相親了?”
老夫人算準了顧北檸拿不出錢:“可以。”
宸寶大喜:“我馬上還你!”
他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進房間裏,不一會兒就拖了個兒童行李箱出來,放到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神色鄙夷:“知道你媽媽還不出錢,打算連夜逃債嗎?”
宸寶沒理她,打開兒童行李箱上的密碼鎖,解開拉鏈,小小的行李箱裏居然裝滿了紅燦燦的現金。
老夫人與顧北檸同時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