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廣陵散
第七十九章 廣陵散
羅雪琴的獨奏,在第六個節目《陽關三疊》上就出現了。
改用琵琶的羅雪琴,正式成為了樂隊的靈魂,用鏗鏘有力的曲調,將那種黃沙萬裏,激昂高亢的的古代邊軍生涯展現得淋漓盡致。
所謂三疊,就是重複往返的意思。不過作為古代琵琶名曲之一,這次演奏的曲譜和大家所熟悉的《陽關三疊》大不一樣。曲調旋律更為簡潔,蕭殺荒寒的淒涼氣韻更是彌漫在眾人心田之中,壓抑得沉甸甸的。
當大屏幕上呈現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美景之時,昂揚迅捷的的琵琶聲猶如馬蹄般敲打在眾人的心田,讓人熱血沸騰,且充滿了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複返的悲壯韻味。
號角戰鼓聲漸漸遠遠逝去,荒寒的萬裏黃沙再次成為永恒不變的主題,隻留下一段悲涼的挽歌,緩緩流淌在寬闊的殿堂中。
琵琶聲漸漸舒緩低沉,最後無影無蹤。
一曲終了,出奇的是沒有任何掌聲,隻有一種沉悶的壓抑。
舞台上的燈光越發黯淡下來,樂團也消失殆盡。
一抹燈光從頂上打了下來,照在一具漆黑的古琴上,兩位工作人員將一張竹席,一具香爐擺放在了古琴的旁邊。
幕布上的大屏幕也呈現出了一片青碧的竹林。
一位身穿古人衣冠的中年男子走上台來,用低緩有力的聲音道:“在中國音樂史上,古琴在春秋戰國之後,就走上了曆史舞台,取代了編鍾的王者地位,成為了士子文人的必修技藝,更誕生了無數的古典名曲,影響深遠。”
“無論是名流千古的《高山流水》,還是千古絕唱《廣陵散》,都對各個時代的音樂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多次絕傳,又多次為後代的音樂大師重新創作,可以說是有許多個版本。現在大家將要欣賞到的,則是原版的兩首古琴曲,請諸位盡心聆聽。”
換上了一件銀白色古代宮裝的羅雪琴,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烏黑的長發在頭上挽成了一個公主髻,一根朱紅若火的鳳釵斜插上麵,鳳口垂下的珠鏈銜著一顆蠶豆大小的銀白珍珠。
一張俏麗無匹的秀臉也精心雕琢了一番,修長烏黑的眼睫毛猶如半月,看上去宛若月宮嫦娥般盤膝坐在古琴後。
儀態端莊,神情凝重,就那麽靜靜地坐著,但全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息,容光照人,讓人不敢逼視。好似是九天之上的仙女,風華絕代,冷豔出塵,自生威儀。
不要說台下和電視機前的無數觀眾,就算是李天語這位最熟悉羅雪琴情況的死黨,也是不約而同在心頭浮現出了“天人之隔”想法,她旁邊新晉升的某位腦殘粉絲兼大美女,更是眼珠眨也不眨地盯著前麵,無限仰慕崇拜之情清晰可見。
坐在另外一邊的何燕妮手掌不禁一緊,用力捏著丈夫羅晉的手腕,探過頭去,在他耳邊小聲道:“我都懷疑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而是天妃娘娘賜下的九天仙女,說不定哪一天就要回轉天上了。”
羅晉小聲道:“別胡說八道!”
何燕妮也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麽說不是詛咒閨女嗎?
但心頭總覺得這兩天的相處下來,和女兒的距離越拉越遠,明明本來不抱多少希望的女兒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麵前,一如既往地叫她媽媽。但再也無法將女兒抓在手心中,尤其女兒表示了她的不滿之後,她這個當母親的都是戰戰栗栗,生怕再惹孩子生氣。
尤其現在女兒邀請他們這個當父母的參加她的音樂會,本來是拉近母女關係的時候,但現在給她的感覺卻是迥然相反。
不由自主地朝旁邊不遠的座椅看了一下,女兒最好的閨蜜也是一副兩眼冒著小星星,恨不得跑過去匍匐在女兒腳下,表示崇敬仰慕之情的姿態。
不禁心頭一鬆,連天語這麽漂亮活潑的女孩子都是對雪兒死心塌地,她的那個經理人也是一副恭謹萬分的神態。她自己剛才這個奇怪的想法大概不是她一個人才有,所有女兒身邊親近的熟人都是一個想法。
乳白色的燈光照在古琴上,將羅雪琴豔麗不可方物的俏臉隱藏在乳白的光暈中,更為她增添了幾分朦朧飄渺的仙靈之氣。
猶如白玉般的細指在琴弦上一掃,幾道跳躍而動聽的徵弦聲騰空升起,猶如正月煙花般地綻放開來。
《廣陵散》的旋律正式響起,繁複細膩的琴弦聲在十指的揮舞中,漸漸勾勒出一曲歡愉博大的妙音。
這曲出自東晉竹林七賢的古琴曲,上半闕歡愉壯麗,下半闕則是轉為悲涼蒼茫,跨度極大,指法更是要求極高,就算是專業的琴師沒有一年半載的時光,也難以掌握。
在國家大劇院的觀眾隔著舞台很遠,不能看清楚羅雪琴在古琴上跳動的玉指,但對於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來說,卻沒有這個苦惱,能清清楚楚地望見十根飛速跳動,上下翻飛的蔥蔥玉指。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於大部分的音樂愛好者和廣大觀眾來說,飛速跳動翻飛的纖秀玉指,好似超越了人類的極限般,幾乎在一秒之中,可以彈奏出三四種不同的琴音。沒有任何一次失誤,每次都是準確無誤地撥劃在琴弦上。
最讓人駭然的是,十根起伏不定的指頭十分自然,瀟灑自如,根本沒有任何手忙腳亂或者矯揉造作的架勢,一根指頭彈起,另外一根指頭就恰如其分地按了下去,仿佛是妙如天成,練習了千百遍般。
光是上半闕羅雪琴展現出來令人眼花繚亂,猶如蝴蝶翻飛的指法,就讓電視機前的觀眾看得目瞪口呆,到了下半闕,羅雪琴的指法一緩,表現歡愉的宮商之音漸漸疏遠,顫抖的徵羽變為主旋律,曲調蒼涼悠遠,足以讓人悵然淚下。
無論是上半闕猶如炫耀指法般的宏大歡愉,還是下半闕黯然神傷的悲涼無助,都是一脈相承,轉換之間渾然天成。
跳躍的指頭和顫鳴的琴弦,都昭顯了演奏者真實無誤的心靈情感,好似羅雪琴化身成為了千年前的古人,坐在刑台前,用琴音描繪自己的生平際遇。
這種從歡愉到悲涼的轉換,尤其是指法變換十分繁複的琴曲中,是最為體現演奏者的功力水平的。
對於知曉真相的陸淵來說,更知道為什麽是讓羅雪琴來上台表演獨奏,而不是出動樂隊伴奏或者多琴合奏,而是因為實在難以找出和羅雪琴配合的演奏者來。
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是根本不夠的!
民族樂團的成員,大概除了幾位民樂大師外,其他都難以跟上羅雪琴的腳步,所以就不畫蛇添足,讓羅雪琴單獨演奏效果更佳。
當最後結束的幾個小節來臨,琴音若斷若繼,那種悲涼淒苦的感覺,充盈著所有人的心弦,台下無數人都沒有發現眼角已經出現了晶瑩的淚珠。
等一曲終了,台下沒有任何掌聲,而是隻有壓抑不住的嗚咽抽泣聲,若不是壓抑著心頭的情感,大概有許多人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至於鼓掌歡呼,那就甭用想了。
李天語從口袋中抽出紙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抹著,不過轉眼就發覺一大包紙巾就被四周根本不熟悉的觀眾自然而然地抽了個精光,就算她身邊的周紫欣都隻好用手掌擦拭眼角的淚珠。
陸淵這個混球,是故意的!
想起紙巾是在探望陸淵,故意嘲笑這混蛋時被他塞進去的,兩個小丫頭也被一人發了一大包。本來當時還沒有想到是用來做什麽,這個時候當然知道是為什麽準備的了。
本來想繼續演奏第二首《高山流水》的羅雪琴,這個時候隻好停下動作,收斂一下心神,才發現自己好似眼角也有些濕潤了。
本來以她的一生經曆,是無法完全把握住這首古典名曲的精髓所在,尤其下半闕以拙勝巧,以悲替愉的藝術手法,她就算經曆了普通人沒有的悲苦淒涼,但也有些淺薄。
現在在台上全心全意演奏這一曲,要是以十分為限,她最多隻能打七八分,上半闕無論指法意境,都是臻至完美之境,但後半闕心境還是差了許多,隻能說是中規中矩。
僅僅讓大家領略了悲苦的意境,卻沒有演奏出嵇康當時淡漠生死,心無障礙的決斷韻味。
怪不得無論是蕭老師,還是陸淵,或者是自己,甚至是範姐,都要將《高山流水》留在最後,作為自己的壓軸作品。
就在羅雪琴自我批評的時候,大劇院中的雜聲漸漸平息下去,甚至稀稀拉拉響起了零星的掌聲。
不過當羅雪琴左手五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掃,發出一串叮咚之聲後,所有的掌聲立刻停歇下來,觀眾們凝神屏氣,收拾情懷,準備欣賞下一場表演。
羅雪琴左手按住琴弦,右手再次掃出一串碎音,左耳帶著的耳機傳來了總指揮的聲音,“ok,準備好了就開始。”
幕後大屏幕上立刻呈現出了一座座巍巍群山,一條條碧波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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