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憂傷
“羅霄，出去休息一會吧。”
羅霄神情疲憊地‘嗯’了一聲，低著頭默然地跟著祁成飛走出了實驗室，祁成飛本來帶著他走向部門裏專門的休息室，後來想想還是走了出去，站在大樓外的樹蔭下，背靠著大樹拿起煙遞給了羅霄一根，自己也放了一根在嘴巴裏。
“這裏不像宿舍裏，不能抽，放在嘴裏過過癮吧。”
初春的天氣乍暖還涼，特別是在深夜的時候，輕輕的微風吹來也會讓人心生冷意。
羅霄身上就一件襯衣加工作服，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風嗆到了，一下子就咳嗽了起來。
“又不是小孩子，叼根煙還能嗆著？”
祁成飛若有所思，看著沉悶的羅霄，總感覺這人在知道自己媽媽生病了後，一下就沉默了起來，這樣下去會不會悶出病來了？
這幾天又一直在忙，他也不好問他話。
“沒事，可能累了。”
羅霄拿下了嘴裏的那根沒點燃的煙丟進了樹蔭旁邊的垃圾桶，抬眼望向天空，他的心裏的確是苦得很，可再苦手裏的工作不能停，他這次做不出些成績來真的對不起自己的媽媽……
“你小子是不是哭了？”
祁成飛本來想靠近羅霄，悄咪咪地捉弄他一下，隻是他的手還沒伸上去，就發現羅霄抬眼的時候眼角突然落淚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胡扯，你哭了，我都不會哭。”
羅霄死命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把想出來的眼淚還回去，隻是這淚水出來的時候是控製不住的。
“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祁成飛戲謔的神情一下收斂了起來，這個樣子的羅霄肯定還是有事情瞞著他們的。
“沒事，可能這幾天有點累，神經崩太緊了。”
羅霄胡亂的擦拭了下自己的眼睛，他的事情隻是對他很重要，可工作上的事情對大家都重要。
“說實話。”
祁成飛知道羅霄平日裏最喜歡做的就是打馬虎眼，可眼下是打馬虎眼的時候麽？
“休息夠了，回去工作吧。”
羅霄都不敢看祁成飛的眼睛，他怕自己忍不住，還是回去工作，工作的時候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羅霄，有事可以說出來，我們做兄弟的都可以幫忙的。”
祁成飛不敢想不敢猜，有些事情隻能讓羅霄親口說。
“祁成飛，周工和部門裏其他的同事都為了‘分離係統’不眠不休地搞研究，就連好多兄弟部門都為了配合我們的試驗夜以繼日地在做協助性的工作，我能為了我的私事去說什麽？”
羅霄知道祁成飛的意思，可自己沒臉去說。
個人的事情隻能自己去消化，而工作上的事情是整個部門的榮耀，他又如何能在裏麵拖那個後腿？
當他們投身到這個航天事業裏的時候，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祖國的航天事業，家和國之間，家永遠隻能排在第二位，這是作為航天人不可言傳的共識。
“羅霄，你說的沒錯，可真有什麽緊要的事，周工也不是不明理的人，肯定會準假的。”
祁成飛第一次見羅霄情緒如此的激動，這人看來是真的有事情。
“可我不想請假，我請假幹嘛，我媽身邊還有我爸，哪怕病情這兩天嚴重了些，還喊我爸不要耽誤我的研究工作，讓我不要記掛她，隻要我好好工作就行了。”
羅霄聽祁成飛這樣說話，心裏莫名的串出來一團火，他知道人家真的是為他好，可是他這時候有點受不住。
他這兩天心情很差，也做了激烈的精神鬥爭，媽媽的病嚴重了，作為兒子肯定要回去看看的，可是媽媽不想耽誤她的工作。她希望自己能專心地工作。
他現在還隻是個研究員，原先他覺得隻要自己能搞研究就可以，可現在他有目標了，他要給自己的媽媽爭口氣，她病情變得嚴重了都不讓爸爸通知他，不就是想她的兒子能給她爭口氣嘛。
在他的眼裏，自己的媽媽雖然識字不多，可一直要強，她老說自己讀書少沒什麽大本事，不過她算術好啊，就在村裏頭開了個小店做做小生意維持生計，自己爸爸出門在外打打工，一家人過過小日子也算過得去。
小時候一直叮囑他要好好讀書，老是舉例自己不努力讀書，所以現在隻能在村門口轉悠。
也和他說起來了她年輕時候被人無故瞧不起，各種埋汰的時候，心裏別提多憋屈了，自己是吃他們家的大米了？還是啃了他們家的骨頭了？自己再不好也輪不到雜七雜八的人亂嚼舌根！
可這世界上就是有那些自以為是高人一等，不可一世的人存在，自己都管不周全，數落人家倒是一把好手！
後來她也想明白了，和這種人置氣不值當，不搭理就是了，所以開家小店做生意，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語重心長地說他們這一代不一樣了，隻要好好讀書，肯定能出人頭地。
他小時候也是個小皮猴，也沒少挨自己媽媽的打，可是媽媽越打他好像真的會長點記性，後來懂事了，也知道爸爸媽媽不容易，這不一努力就考上了大學，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進了這個研究所。
他一直記得自己媽媽知道自己進了研究所後，在家裏還專門請客吃飯，說他兒子爭氣了，能進研究所工作，搞得村裏人都羨慕他，他也覺得老驕傲了。
他以為從此後一家人會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可沒想到媽媽就這樣生病了，還病得有點嚴重，讓他總是心生彷徨。
小時候總想著自己長大了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孝順父母，可現在他才明白，有時候所謂的孝順都是自己想多了，他工作忙起來，幾個月都不回家，父母好像從來都不曾靠到過自己什麽。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個月發的工作，給自己媽媽買了一件呢大衣，是火紅色，他媽媽是個張揚的媽媽，平日裏喜歡打扮打扮，可當火紅色的大衣穿到自己媽媽身上的時候，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媽媽的眼尾都已經爬上了皺紋。
還記得上次回家，也是周工說了句不點名才想著好久沒回家了，回去看一眼爸媽也好，沒想到到家的喜悅變成了晴天霹靂…
看著病**憔悴蒼白的媽媽，他心裏真的特別特別的難受，一個事事要強，處處能幹的女人就那樣病懨懨地躺在病**，那種感覺真的讓他很難過，很難過。
那時候的自己都恨不得能替代自己的媽媽躺在病**，隻要她永遠的健健康康就好。
媽媽看見自己的時候，還是挺高興的，和自己說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身體不要緊，讓他好好地工作，努力做出成績來，給他們老羅家爭口氣。
他本想著自己回研究所再忙一陣，再想辦法給自己的媽媽換到大醫院好好治療，可在知道了媽媽病情加重後，他手裏的工作一時也耽誤不得，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先顧哪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