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空蕩蕩的街市
渤海好人幫的隊員被分成兩個大組，分別負責興坊區新城和坊茨小鎮的巡邏。
程磊小組在新城區。
路軒崗小組負責坊茨小鎮。
一來到小鎮馬路上，路軒崗立刻就被驚呆了。
春節期間一直蹲在家裏，對外麵的世界基本是一種隔膜狀態。
雖然已經知道全城封禁，但那隻是概念性的，具體什麽樣，他沒看到，也從來沒想過。
現在他和隊友們開車巡邏在大街上時，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空城。
大街上闃無人跡；平時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大街，現在平坦如砥，一眼望不到邊。
各種城市設施依然有效運轉，每個路口的紅綠燈都在有序閃爍。
不用等，不用搶，每個路口，他們都是第一個通行者。
除了防疫人員的應急車輛和巡邏的警車，滿大街幾乎看不到一輛車和一個行人。
這種恍然隔世的感覺讓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自己走上戰場，去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去浴血拚殺；但那些虛擬的戰場都是在異鄉異國，尤其青睞東邊那個隔海不遠的猥瑣鄰居。
卻唯獨沒想到，會有那麽一天，他作為一個守衛者巡邏在這片生長於斯的土地上，看到這片土地上出現讓他不忍目睹的場麵。
而現在，他不但看到了，而且深陷其中。
一個城市完全失去了活力。
就像小說裏描寫的，上世紀三十年代那些遭遇空襲前的中國城市，空空****，了無生機。
他出現了一個幻覺，目光中的那些德日式建築突然恢複了記憶，那些緊閉的大門，會隨時敞開，從裏麵走出趾高氣揚的高鼻子洋人和留著仁丹胡的小鬼子。
他下意識地摸了下腰間，那裏空空****，槍擱在四年前的軍營，他現在隻是一個有著退伍軍人身份的普通市民。
他心裏突然蹦出一句：我們的大中國這是怎麽了？
這句話，就像一把匕首刺疼了他的心尖，引發出一種滴血的痛。
他想大喊一聲，讓人們走出家門，重現往日繁華的景象。
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幼稚的想法，現在瘟疫的病魔還潛伏在四周，時刻準備向人們發出襲擊的嘯叫。
他們要做的是要配合專業防疫人員，管控好每一個路口，把病魔阻截在人們的視野和嗅覺之外。
現在的空****，是為了將來重現繁華和興旺。
入夜，冬霧彌漫中的街燈是橘紅色的，雖處深冬，但色調依然傳遞著一種暖意。
這是這座城市對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最溫馨的目光，可惜人們平時忙於奔波，忽略了她的存在。
隻有在這些燈光成為主角，成為街市上唯一徹夜守候的哨兵時，深處聚焦中的人才感覺到這種被守護的美好。
現在的程磊就處在這種情緒裏，
整整一天一夜，他們巡邏在興坊區新區，一輛車也沒有遇見，一個人也沒有遇見，這真是一種奇跡。
人們都自覺地待在家裏，行跡最多到小區門口。
程磊和路軒崗幾乎同時發現了更應該幹的事情：居民的生活供應。
他們主動請纓，給各個檢查哨送飯，給各個社區送生活必需品。
微信群發揮了最大的作用，人們在群裏報出自己所需的物品，通過社區平台統一采購，送貨上門。
路軒崗的坊茨鄰家酒店忙碌起來，王寧和父親一起加班加點加工盒飯。
興坊區防疫工作人員的飯菜幾乎都由坊茨鄰家來供應，程磊和路軒崗的巡邏車一到三餐時分，就秒變送飯的餐車。
臨近第二天下午三點時，路軒崗巡邏小組才遇見了第一次情況。
那是五六個少年，他們不知從哪裏出來，在大街上遊逛。
顯然，他們已經在家裏呆膩了，才偷偷跑出來。
但來到大街上，他們同樣寂寞。
所有的商店都關著門，他們出來隻能是一個個百無聊賴的行路者，不能有任何遊戲，更不會遇見感興趣的街頭文藝演出。
這和他們心目中的春節氛圍相距太遠。
他們一邊罵罵咧咧地往前走，一邊東張西望；偶爾會尖叫一聲，引來路邊居民開窗疑惑的目光。
“是不是解封了？”有人探出頭來詢問。
“解封了，解封了，大家快出來吧！”這群少年沿大街膨脹著他們的惡作劇。
必須趕緊阻止這群少年的荒唐舉動。
路軒崗小組發現了這群少年，按照職責，他們立刻驅車上前，準備將他們勸返回家。
但這幾位少年顯然太過於寂寞，他們突然冒出和巡邏車玩遊戲的念頭；在巡邏車趕到身前時，突然四散而逃，分別奔向小鎮不同的方向。
路軒崗他們愣了，拿不準該追誰。
那群少年嬉笑著往前跑，在不遠處站下來，招手挑逗隊員們。
路軒崗決定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打電話呼叫程磊小組，讓他們從新區趕過來，從東往西包抄，他率領本組人員從西邊追過去。
小鎮的馬路幽深而複雜。
褲襠巷，腸子胡同，南洋街，聽這些名字就知道，一群少年跑進去，就跟大海裏跳進幾條泥鰍一樣難尋。
但隊員們必須找到他們。
趙海濤下了死命令：“必須抓住他們，不服管教者，直接送派出所。”
程磊和路軒崗他們的包圍圈越縮越小，最後他們幹脆離開巡邏車，每個人盯緊一個，狠勁追。
幾天空落落的心情終於有了一個發泄口，他們竟然比那群少年還興奮。
程磊看準一個小頭目，直接追進了火車站。
這個小家夥竟然馬上鑽進了小胡同，和他玩起了捉迷藏。
但是程磊對小鎮的情況太熟悉了。
他知道，興坊區沒有死胡同，但有斷頭路，有很多道路是通向鐵馬河方向的，隻要使勁追，再派人把住鐵馬河大橋，就一定會把這群少年最終在河邊裝進口袋。
貓戲老鼠的追逐賽開始了。
少年人一開始的勁頭很猛，速度很快，也很快活。
但十分鍾後，他們開始精疲力竭，雙腿有些拖不動了，撒歡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半個小時後，這群少年被堵在鐵馬河橋頭附近，一個個張口氣喘地躺在了草坪上。
最終的結局是一個喜劇。
這群少年一個個俯首稱臣，嘴裏不停地喊著：“叔叔們，過年好，過年好，我們給您拜年了！”
程磊他們被逗得哈哈大笑。
這時候，趙海濤的電話打了過來：“怎麽樣，抓住那群小渾蛋了嗎？”
看著那群橫七豎八亂躺在草坪上的少年，程磊靈機一動，撒了個謊：“趙局，弄錯了，這群小朋友想出來幫忙送外賣，被我們勸回家了。”
打完電話，他命令這群孩子把口罩戴嚴，然後用車把他們挨個送回了家。
這群孩子個個保證再也不出來，老老實實呆在家裏。
跑了這一陣，隊員們竟然個個心情舒暢，就跟搞了一場拓展訓練一樣過癮。
一直過了正月十五，渤海好人幫的隊員們才從各個檢查點和巡邏線上撤下來。
公司和企業逐漸開工。
大街上重新熱鬧起來，城市恢複了往日的繁榮。
程磊終於回到了家裏。
一進門，把張妍和孩子們嚇了一跳。
急急忙忙出去時，程磊忘了帶刮胡刀；離家時是英俊青年，回來變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就像一名從戰場上疲憊凱旋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