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個寂靜的冬天

星空浩瀚；每顆星星都是命運的紐扣。

說不準哪顆流星落下來，就會砸痛整個世界。

2019年的冬天與往年沒有什麽區別；嚴寒如期而至，城市和鄉村在雪花中迷蒙而沉靜。

過了冬至，人們在吃餃子的同時，已經在憧憬除夕夜的年夜飯和春節聯歡晚會哪個更吸引自己。

太平盛世的慵懶總是和衣食住行密切相關。

臘月臨近，突然有不祥的消息傳來，一場世紀罕見的瘟疫席卷了南方的那座大城。

僅僅十幾天的時間，效率極高的社會體製開始發威，在對那座大城按下暫停鍵的同時，大江南北相繼落下厚重的帷幕，將一座座城市和村莊，團團擁抱在懷中，用堅壁清野的決心，將瘟疫這頭猛獸遠遠地阻隔，並且逐個消滅。

渤海市也在除夕夜進入了暫停狀態。

人們自覺地呆在家裏，傳統的拜年習俗戛然而止。

微信和電話成了通衢大道，人們在那裏安全地擁抱和問候。

親情並沒有因此而淡薄，反而因為彼此關心和擔憂拉近了距離。

程磊和孫嘉茂通過電話拜年後，決定暫停公司生產計劃，一切等局勢好轉再說。

忙碌了半年的程磊終於讓自己被迫迎來了一個漫長的假期。

他一整天，一整天地和妻子女兒們在一起。

做遊戲，講解圖書，看電視，打撲克。

但是，他的心卻做不到真的靜下來，他想起了家外的很多人，很多事。

他先進入了最近剛剛加盟的全省退伍軍人應急救援群。

他曾經以為他們渤海好人幫做公益愛心事業是一種率先的覺醒；但他通過趙海濤加入了這個全省公益群後，才知道自己有多麽孤陋寡聞，已經有很多人早已經行動起來。

群裏匯聚著眾多素不相識，卻身份相似，情愫類似的人；大多都是軍人的身份。

這幾天的群裏已經吵翻了天，人們在紛紛出謀劃策，商討怎麽南下去幫助那座大城的人渡過難關。

但商議來商議去，卻依舊束手無措。

群裏不乏熱血男兒，不缺身強體健的勇士；但卻缺乏醫術高超的醫生和國粹中醫行醫人。

這群善於明刀明槍衝鋒陷陣的人，卻無力和瘟疫這個強大卻無蹤的隱形魔鬼抗衡。

除了捐獻一部分資金和物資，他們目前隻有等待。

程磊就在這種焦慮和表麵的冷靜下度過一個個清晨和傍晚。

透過窗玻璃，他看到小區門口那些身穿通體雪白保護服，戴著防護頭盔的社區工作人員，和防疫專業人士日夜不間斷地輪班值勤，他突然覺得他和戰友們應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通過電話，先聯係了趙海濤局長，請求他通過有關渠道聯係有關人員，讓他們的渤海好人幫加入公益值班隊伍或者去做後勤服務。

趙海濤幹脆利索：“行，想法很好，我馬上聯係，你們等候指令。”

放下電話，他以為最多半個小時趙局長就會打過來，沒想到，兩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動靜。

他想打過去問，又覺得不便去催。

趙海濤什麽性格他知道，他在忙的時候，誰去騷擾，一定會招來一頓疾風暴雨！

正在這時，微信提示音響了幾聲；他趕緊打開看，竟然是張梅梅發過來的。

就一句話：我已經報名參加本社區的誌願者服務隊，看看我的靚照。

緊跟微信的是張梅梅身穿醫療防護服戴著頭盔的照片，如果不是她自己說，沒人可以辨別這就是張梅梅。

他突然醒悟過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為什麽一定要必須通過繁瑣的行政手段去組織呢。

這件事，完全靠自願，靠自己的力量就近向社區管理人員提出申請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他立刻在渤海好人幫群裏發了一個公告，號召隊員們馬上行動起來，就近參加社區公益救助工作。

同時，他把張梅梅的照片也發到了群裏；告訴隊友們，已經有人開始做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裏麵傳來趙海濤洪亮的聲音：“根據上級指示，誌願者可以就近參加公益救援活動，你和路軒崗馬上組織一支十二人的小分隊，下午兩點前趕到區衛生防疫站，體檢後，參加全區道路關卡巡邏執勤任務。”

程磊立刻興奮地對著話筒喊：“是，趙局。保證完成任務！”

他的聲音剛落，兩個女兒就撲了過來，她們高聲喊著：“爸爸，爸爸，你要去哪裏，我們不讓你走，我們要聽你講故事。”

程磊趕緊把她們抱在懷裏，挨個狂親。

幾天窩在家裏，女兒們已經習慣他在家裏的溫馨和活躍。

她們喜歡被這個高個子的爸爸扛在肩膀上的感覺，她們的手一次次觸碰到天棚上的吸頂燈；一次次歡呼雀躍。

這是媽媽無法給她們的樂趣。

但是，這樣的歡樂馬上就要結束了，爸爸就要出門。

對她們來說，她們還不明白爸爸此去是要麵對什麽危險任務，但她們強烈反對他離開。

程磊隻好向張妍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知道這樣的難題隻有張妍才能解決，她總有辦法讓女兒們滿意，而且是心悅誠服的滿意。

但今天張妍有些反常，她沒有阻止女兒們，而是任她們在程磊身前鬧騰夠了才出手相救。

她是用謊言把女兒們騙進內屋去的。

她和女兒們說，爺爺和奶奶家裏的掛麵快吃沒了，需要爸爸給他們送過去。

但她卻對程磊說：“別怨我自私，我真的不想讓你去。”

程磊立刻坐立不安，他原地打著轉，嘴裏一個勁地說：“這咋辦，我已經答應了趙局長，他們都在等我呢！”

張妍一把拉住他的手，很嚴肅地說：“聽我說，程磊，對你來說這也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對我和孩子們來說，這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

她停頓了一下，突然仰起頭，盯著程磊：“你去麵對的是一場我們從來沒經曆過的大瘟疫，南方的情況我們都看到了，死了那麽多的人。”

程磊心裏突然一沉，陡然感覺到了事情嚴峻的一麵。

是啊，瘟疫不是等閑事，病魔沒有臨頭時，往往我們都忽視它的殘酷性，但是，一旦被它吞噬，那將意味著，逝者將永遠不再回來。

但他絕對沒想到，接下來的張妍是一種超出他預料的決絕：“你們這些男人啊，從來沒想過，結了婚，你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你是我的，是孩子們的，所以，你必須答應我，一定安安全全地回來。”

張妍說這話時，嘴唇急劇地顫抖，這時候的程磊明白，她需要一場安撫才能平靜下來。

他正猶豫著，是不是該給她一個擁抱或者一個輕吻。

這時，抓在手裏的手機又響了。

還沒等他打開手機，就被張妍用手猛地推了一把，她用一種急切的語氣說：“行了，快走吧，別誤了事，孩子們那裏我來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