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夜晚歸人

丁廣春的手伸得真長,竟然開始了跨行業投資。

前年,程磊就已經聽說,萬家和集團公司已經進軍渤海房地產業,而且一連開了好幾個項目。

現在又要做海鮮養殖項目了。

沒有了任何羈絆的丁廣春,思維和行動都已經上了快車道。

這是一個不安分的人。

但又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商業奇才,到目前為止,他的投資還沒有出現明顯失誤。

至少從明麵來看,萬家和集團依然是蒸蒸日上。

社會口碑的詬病主要在他的用人和待人上。

程磊能想象到,那個被賦閑的劉總和其他幾個股東,麵對丁廣春的四麵強勢出擊,雖然驚悸擔心,卻又很無奈的神情。

就像現在,他並不情願陪同老邢參加這個晚宴,卻又不得不參加。

生活中最無奈的事情,就是不得不無奈。

他先給王曉東打了個電話,告訴王曉東,今晚不需要交接車了,他要打個連班。

根據協議今晚的租金他要退給王曉東,他用微信轉賬的方式把錢打給了王曉東。

老邢堅持讓他一起上主桌,但被他拒絕了。

他知道,作為一名出租車司機,他最應該堅守的就是職業規則,雖然他心裏很想知道酒桌上丁廣春怎麽忽悠老邢,並且在一個關鍵的時候,提醒老邢注意,或者勸他直接放棄合作。

他和幾位老板的司機一起在二樓吃零點。

司機們更喜歡這樣吃飯。

離開了各自老板的視線,他們更放鬆,更自由。

這些緊跟老板身邊的人,其實都是老江湖,吃飯時,除了說點客套話,熟人之間開點葷段子玩笑,其他都是三緘其口。

和各自的老板比起來,這些司機往往顯得更有耐心。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地帶著從各自老板的影子,很多司機成長為老板或者二老板,已經是很常見的現象。

程磊想快點吃完飯,馬上回出租車上等老邢。

他不想和丁廣春的司機說太多的話,愛屋及烏,因為不喜歡丁廣春,連帶著不喜歡了這個陰沉著臉的高個司機。

雖然他並沒有和這個新換的司機共過事。

他一進來就認出了丁廣春的司機,白天時,他就記住了這付麵孔。

吃飯時,他故意和這個人隔開一個座位就坐。

吃飽了,正準備起身,一個司機認出了他,很興奮地問:“你是程磊吧?”

隨著他的聲音滿桌人都抬起頭,盯著程磊看。

“就是程磊!”那名司機確定了程磊的身份。

丁廣春的司機也在盯著程磊看,他的眼神告訴別人,他知道程磊,而且,比別人知道得更多。

程磊趕緊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著故意打趣說:“差不多模樣的人多了去了,我這個大眾臉,經常被人認錯。”

他往外走的時候,一個司機已經找到了那個視頻,放出了聲音:來不及了,我要闖了!

“沒錯,他就是程磊。”

程磊裝作什麽也沒聽見,一直走出了酒店,來到了自己車上。

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注意瞅著酒店門口,等著老邢出來。

樓上的酒宴持續了很長時間,看來又是一場持久(吃酒)戰。

等待的時間太長,程磊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盹兒。

他是被一陣嘈雜的人聲驚醒的。

喝多了酒的各位老板站在酒店門口不停地握手告別,握了一遍又一遍,客氣話說來說去,仿佛沒個完。

從前窗玻璃望出去,老邢明顯喝多了,身體搖晃,表現得很熱情,分別擁抱了所有的人;跟丁廣春竟然接連擁抱了兩次。

程磊想走過去,攙扶著腳步不穩的老邢回到車上。

但是直覺告訴他,他最好坐在車裏別動。

他猶豫著。

老邢自己晃晃悠悠地一邊和別人揮手,一邊向出租車這邊走過來。

程磊抓著門把手,調整好身體狀態,準備在老邢到跟前時,快速出去,幫他打開車門,扶他上車,然後迅速離開。

一個人影緊跟著老邢跑了過來,先和老邢說了幾句話,老邢客氣地向他擺手,但那個人卻越過老邢,一直跑到程磊車前。

是丁廣春的司機。

程磊紋絲不動,他拿不準對方要幹什麽。

對方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他不得不把車窗玻璃搖開一道縫。

“你把後備箱打開,丁總送給邢總一份禮物。”

那人說完,丟給程磊一個背影,迅速跑向了那輛奔馳車。

再回來時,手裏提著兩箱東西,看上去,分量不輕。

程磊隻好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外麵的燈光很亮,所有人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

程磊繞道車後打開後備箱,幫司機把禮物裝進去,剛準備把後備箱關嚴,就聽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再拿兩箱,送給程磊。”

是丁廣春的聲音。

程磊猛抬頭,丁廣春已經走到了他身邊,並且主動伸出了手。

程磊隻好迎上去,彼此的手終於隔了幾年以後又握到了一起。

老邢驚訝地說:“丁總,你和程磊認識啊!”

丁廣春笑著說:“我和程磊是老相識,老朋友了,再說他現在是我們渤海市的救人英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程磊找不到合適的詞遞上去,隻好閉口不語,隻是笑。

耿直的他已經不會和一個不喜歡的人講客套。

所以,它很堅決的拒收了丁廣春司機搬過來的禮物。

丁廣春說:“這是集團自己的葡萄莊園釀製的紅酒,拿回去嚐一嚐。”

程磊說:“對不起,丁總,我已經戒酒了!”

丁廣春一愣,但不再堅持,司機隻好把葡萄酒提了回去。

寒暄告別時,丁廣春依舊表現得很熱情,留給他一句話:“程磊,隨時歡迎你回集團來。”

離開酒店大門,車開上鐵馬河大道,程磊才放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問老邢:“邢總我們去哪裏?”

老邢說:“你直接把我送回省城吧,我有急事需要處理;你放心,老規矩,我另外加錢。”

程磊回答得很幹脆:“當然沒問題,我今天沒累著。”

說完,他打了一把方向,直奔高速路口。

車行到半途,老邢突然說了一句:“這個丁總真健談,死人也能被他說活了。”

程磊很驚訝地發現,老邢根本沒喝多,醉態已經**然無存;現在的老邢,和酒店門口醉別時的老邢簡直判若兩人。

他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他知道,叮囑已經多餘,老邢是個老江湖,看人識人,經驗豐富;平時的多言多語,現在來看,也是假象。

但老邢是個好人,這麽長時間相處,他確信無疑;所以他們一個雇主,一個被雇,每次見了麵,卻幾乎無話不談。

老邢直言不諱:“程磊,你我性格雖然不一樣,但大致是一類人,都是愛憎分明。”

從省城回來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張妍心疼地催他洗了熱水澡再睡,他含含混混地答應著,卻脫了衣服,直接鑽進被窩,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張妍無奈地搖頭,卻也無計可施,打起了呼嚕的程磊基本就是一覺到天明。

但程磊很清晰地說了一句夢話:“他不光能把死人說活,也能把活人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