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暗花不明
董事會形成了兩派意見。
有人主張處罰王增奎個人，是他誤報軍情引發了事端。
也有人主張處罰所有參與打架的人員；因為，打架本身都違反了崗位職責和處罰條例，對商場的社會形象，造成了極壞影響。
兩派意見爭執不下；但這件事最後卻不了了之，誰也沒處理！
壓下這件事的是丁廣春。
他首先摁住了邱元豐。
他在總裁辦公室對邱元豐大發雷霆，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鼠目寸光的東西，眼睛裏光盯著自己那點小利益，一點大局觀也沒有；我的手下如果都像你，我丁廣春還怎麽在這渤海市混，你他媽的就像一隻蠢豬，做事一點不動腦子，你比那個程磊差了十萬八千裏！”
邱元豐是灰溜溜地奔回保安部的，進門啥話不說，光悶著頭抽煙；完全忘了牆上掛著嚴禁吸煙的提示牌。
丁廣春和程磊說話就完全是另一種態度，但也不是從前的語氣，而是綿裏藏針。
他說：“程磊，我很欣賞你的才幹，但我不太認可你做事的方法。”
程磊說：“丁總，我這是分內工作，我要為商場的安全負責。”
丁廣春笑了笑：“程磊，我今天和你談的不是工作，是人生。”
丁廣春的笑意味深長，目光裏同時藏著冷暖兩色。
程磊冷靜下來，強迫自己聽丁廣春繼續講下去。
最起碼，他要看看，這個在渤海市商界赫赫有名，掌管著一千多名員工，資產過十億的大老板，怎麽會容忍那麽明顯的管理漏洞，卻又有驚無險地闖**了這麽多年，竟然毫發無傷。
丁廣春說：“今天沒有別人，我和你說點心裏話，我知道你是個有誌向的人，但一個人做事不能隻靠誌向和熱情，還需要這裏的容量和靈活度。”
丁廣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依然是微笑的表情，頗有點同袍兄弟私談家事的意味。
他給程磊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麵前的茶喝了一口，並用眼神敦促程磊也喝了一口。
他繼續說：“你看這杯茶，這是上好的普洱，一口喝進去就是十幾塊，但你能說這杯茶就是純淨無比，奢華無比嗎？當然不是，它裏麵一定有雜質，甚至會有我們肉眼看不到的很多工序漏洞造成的汙染，但總的來說，它不妨礙，這是一杯好茶！”
程磊明白了，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丁總，肚子裏藏龍臥虎，絕對不是一個被親情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蠢貨。
邱元豐作為保安主管，同時又是他表弟，這隻是標簽而已，背後的內容才是真實的內容。
邱元豐的所作所為在這個丁總這裏心知肚明，他不但知道，而是裝不知道，而且是故意任其所為，這已經不僅僅是管理範疇的問題了。
程磊明白，他必須做出反應，要不然這個丁廣春一定還會繼續向他兜售他的處世哲學，他今天之所以說這麽多，還是對他程磊抱有幻想，想擺平他，讓他為其所用。
那他真是看錯人了！
程磊心裏說出這句話時，已經打定了主意。
程磊說：“丁總，我早就說過，我是個當過兵的人，看問題簡單，但這不妨礙我對事情有自己的觀點，既然您今天說了這麽多，我也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丁廣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表示願意洗耳恭聽。
程磊說：“我知道，你們一定認為，一個保安部的管理漏洞，如果把控得好，並不會危及商場的正常運營。但我卻不那麽看，我認為，一個商場的安保秩序好壞，不僅僅影響商場本身，長此以往，它會向社會傳播一種信息，讓人們誤認為這裏是藏汙納垢之地，就像病毒，早晚會形成一個膿瘡，那樣的危害，就不僅僅是傷害商場本身，而是會向外蔓延，造成更壞的社會影響。”
話到此他立刻打住，他知道，像丁廣春這麽聰明透頂的人，說這麽多就已經足夠他回味了；再說多了，就是當麵挑釁。
他說：“丁總，看來我不適合這裏，至少，我們三觀不同，所以，我向您正式提出辭職。”
丁廣春一攤手：“這真是一大遺憾啊，我一直以為你和我應該能走到一起，而且，你將來會有更大的作為，最起碼，當下的你需要錢。”
程磊很認真地說：“丁總說得對，我確實需要錢，但我是個走直線的人，當兵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我隻拿該拿的錢。”
丁廣春終於顯露出一絲不快，他搖了搖頭，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最後說：“程磊，如果你堅持要走，我讓財務部給你預支兩萬元獎金，這是我對你來商場這段時間工作的獎勵。”
程磊回答得很幹脆：“不，我程磊無功不受祿，我隻拿走我的工資就行。”
“年終獎人人都有，包括那個王增奎也會有。”
丁廣春說的貌似很隨意。
“我不管別人，但我等不到年終就要離職了！”
程磊說完，站起身，衝丁廣春敬了一個軍禮，一轉身，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按照保安部的管理規定，他需要一個月後才能離職；所以，剩下的時間裏，他主動提出，他主抓保安素質訓練，站好最後一班崗。
邱元豐立刻滿麵春風地答應了他，並且說：“你可以上半天，歇半天，別累著！”
想起年終獎的事，程磊專門和王增奎談過；沒想到王增奎比他還決絕：“你走我也走，我一秒鍾也不在這個匪窩裏多呆！”
想想自己走了以後，那個邱元豐肯定不會給王增奎好果子吃，於是就不再勸。
這天下班，他剛回到家裏，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一接起來，立刻感到意外，竟然是張妍打來的！
張妍問他在哪裏？
他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反問了一句：“張領班，您有什麽事嗎？”
張妍說：“如果你到家了，請出來一趟，我在你家樓下。”
程磊一愣，舉著電話，從窗口望出去。
果然看見張妍站在樓下廣場上，正向他微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