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龜速前進
當你專注地幹一件重複性很強的事情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間，2011年就到來了，然後，很快便要過年。
然而，時間過得快，不代表進度快。杜浦和葉梓聞們每周都至少要麵對麵談三天，可兩個月過去，產品規範和工作描述未完結的篇幅還遠遠大過雙方達成的共識。
感情上的進展倒是飛快。由於幾乎朝夕相處，杜浦和葉梓聞經過早期的磕磕碰碰之後，逐漸發現越來越離不開彼此，無論是瓦內莎，還是陳堅，都十分依賴他們。尤其是葉梓聞，學得飛快，很快把討論變成了以漢語為主，關鍵細節才跟瓦內莎通氣和確認。也幸得如此，否則兩邊的進展會更慢。
杜浦和葉梓聞已經變成相愛相殺的戰友。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隻有四個多月了，我們這才完成八分之一，後麵那些難啃的交付物清單還沒碰呢……”陳堅十分焦急。
過去兩個月，他幾乎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提高效率。每次開會，中迪航電都隻有瓦內莎和葉梓聞兩人，而他們這邊則除了陳堅和他自己之外，根據需要邀請不同專業的同事參加，人員並不固定。
所以，討論到一些專業性比較強的領域時，比如質量、適航、安全性指標相關內容，中商航可以通過IPT機製調人到會場現場討論，但瓦內莎卻時常要把問題帶回去。
“我們領一個行動項吧，過兩天答複。”成為她的口頭禪。
這樣一來，進展自然緩慢，而IPT團隊裏那些相關專業的同事們也不免抱怨：“下回讓他們懂的人來談嘛，每次都回去再說，這不是浪費我時間嗎？”
杜浦思來想去，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陳總，我們得改進一下，不然效率太低了。”
“好啊，那你想想，想到後告訴我。”陳堅雖然急著要進度，但對如何改進似乎不太熱衷。
這天，杜浦終於開口了：“陳總，我倒有個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哦？說來聽聽。”
“與其每周都大眼瞪小眼地開三四天會，不如雙方各自內部做足功課，每兩周碰一次。”
“那不碰的那周呢？”
“各自把文本仔細讀讀，同意的條款直接過，通過電子郵件確認。碰麵時聚焦那些有分歧的。”
“嗯......”陳堅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杜浦，主意是不錯，不過，實施起來恐怕有難度。”
“啊？為什麽？我私下裏跟小葉大致聊了聊，他們也挺支持這個方案的。”
“不是他們那邊有難度，是我們自己這邊有難度。”
見杜浦依舊一副迷惑的樣子，陳堅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按照你這個思路，我們每隔一周，就在辦公室看一周他們對於產品規範和工作描述的反饋，通過郵件和電話溝通，對不對？”
“是的。”
“你有沒有想過，當我們在辦公室坐著的時候，有多少時間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我們哪有大塊時間鑽進去呢？”陳堅問。
“啊......”杜浦猛然明白過來，“您是說，如果我們在辦公室，會有很多人找我們，從而打斷我們的思路，而如果在會議室，他們找不到，也就不找了？”
“對，不過還不全麵。除了這種情況，還有很多不得不參加的黨政文工口的事務和會議，你可能沒那麽多感觸，像我這樣工作包包長級的，每周不給安排好幾個那樣的會，簡直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跟供應商的‘正兒八經’的會，我壓根就沒有理由缺席......”
“原來如此！”杜浦點了點頭。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黨政文工的工作不重要啊，它們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會實在是有點多，我隻能避之不及。”
“那倒是......”杜浦這才回憶起來，在產品規範和工作描述談判工作開始之前，他經常呆在自己工位上的日子裏，陳堅的確常常不在座位上。
“除了這個，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杜浦，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我怕把你教壞。”陳堅似笑非笑。
“說吧說吧，您這話明擺著就是忍不住想說。”
“好，如果別的工作包都每周跟供應商開會，顯得很忙的樣子，隻有我們一天到晚在辦公室坐著，如果被領導看見了，會怎麽想？”
“這個......”
“領導肯定不會想‘座艙顯示係統的效率真高啊！’他們本能地會想‘怎麽座艙顯示係統的人不去跟供應商趕緊關閉產品規範和工作描述呢？’如果他們當場就找我們問，我們當然可以當麵澄清，取得他們的理解，可如果他們隻是匆匆走過，沒時間細察呢？這豈不成為他們心裏的一根刺？回頭他們隨口跟娣飛總或者誰批評兩句，我們豈不是很慘？”
陳堅說到這裏，盯著杜浦。
他說得足夠清楚，杜浦聽明白了。
隻不過，杜浦覺得很不可思議：原來，簡單改變一種工作方式，竟然還要考慮這麽多因素！這可比搞技術難多了！
“可是，不能因為有這些顧慮就不改變啊？明擺著，現在這種做法太慢，最後，任務沒完成不也一樣要被領導批評嗎？”杜浦反應過來之後，依然堅持自己最初的觀點。
“好吧，那你有什麽好建議？”
“防患於未然！既然我們擔心黨政文工事務的過多幹擾和讓領導產生不必要誤會的麻煩，我們就把情況說在前麵，先去找領導申請嘛！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各級領導不都說嗎？‘一切為了型號，為了型號的一切！’我們這麽做，不正是為了C595型號能夠加速嗎？”
“讓我想想......”陳堅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地麵，陷入了思索，並沒有馬上下結論。
過了半晌，他才抬起頭：“這樣，我先去跟娣飛總匯報一下，聽聽她的建議，畢竟她是IPT牽頭人，她如果支持，我們推動起來也更容易一些。”
說完，他歎了一口氣：“做點事情不容易啊，不像他們中迪航電，都是外企那一套流程，就是規範和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