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突如其來
收到那條來自範理的短信之後，杜浦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完全魂不守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應付下來的。
或許是因為在剛才的激烈爭吵耗盡了力氣，又或者是之後的很多內容雙方分歧都不大，中商航和中迪航電在按照陳堅的建議休會十分鍾之後，一直還算平和地討論到一天結束。
“成果豐盛的一天，我們明天見！”雙方過完會議行動項之後，瓦內莎眉飛色舞地與陳堅和杜浦握了握手，然後帶著葉梓聞離開了會場。
葉梓聞最後還不忘瞪了杜浦一眼。
兩人雖然在休會之後，沒有再發生衝突，但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杜浦此刻完全無心關注葉梓聞的眼神，匆匆向陳堅道了別，往家裏趕。
“等一下，我們內部還要小結一下呢。”陳堅挽留道。
“陳總，今天家裏有急事，實在抱歉！”
“什麽事兒啊......這麽急......現在的年輕人......”陳堅望著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回家路上，杜浦心潮澎湃。他渾身上下都在不自覺地顫抖著，他的意識有些恍惚，覺得自己仿佛活在一個虛構的世界當中，周邊的一切，那高樓、馬路和行道樹，都不是真的，道路中疾馳而過的汽車和街邊來來往往的行人全是這個虛構世界當中的NPC。他從未準備過這個時刻的到來。麵對一個你從未見過、而且也不知道它長相，甚至性別的生命，他也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姿態去期待它的到來。
“老公，我懷孕了。”
短短六個字，在他心裏攪動起巨浪。到了家，也未曾平息。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看見範理的鞋子已經脫在玄關。
“理理！”
杜浦這才發現，範理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似乎在閉著眼睛養神。
他快速換好拖鞋，把包放在一邊，兩步跨到沙發前麵，充滿深情地看著那張美麗的臉。
“老公，你回來啦。”範理睜開眼睛，笑道。
“本來想更早一點回來的，結果今天恰好開始一個很重要的談判，於是一直拖到現在......”
“沒關係，我今天難得休息了一下。這兩天大姨媽沒來，我一大早就去買了個驗孕棒，發現出了兩道杠，嚇傻了，就請了假，去醫院驗了個血，結論果然是‘早孕’。所以我就給你發了短信，也不想再回辦公室，直接回來躺著。”
“嗯，嗯，太好了，太好啦！”杜浦這會兒才把自己醞釀了一天的情緒準確而充分的喊了出來，“我要告訴爸媽！”
“別！千萬別！”範理眼睛一瞪。
“啊？為什麽？這是好事啊。”
“謹慎點好，我拿到驗血報告時谘詢了醫生，她說三個月內是危險期，還是要注意一點，流產風險相對比較高，三個月之後穩定了，再報喜也不遲啊。那時候，別說你爸媽，我也得告訴我爸媽呀。”
“可是......”杜浦實在不理解，為什麽要連親生父母都瞞著。
“好啦，聽我的嘛......三個月之內肚子看不出來的。”
“好吧，那這三個月我們不能去爸媽家蹭飯了，否則，我可憋不住。”
“嗯，最近我們應該都很忙，不去吃飯，他們也應該能理解。”
“你最近還是要注意點啊，這三個月少出點差，別熬夜。”杜浦有些憂慮地看著範理。
妻子自從升職為中禦證券的TMT行業分析師之後，工作顯而易見地更加忙碌。除了時不時繼續要出差調研，還增加了路演和臨時事件分析等任務，尤其是後者，讓他大開眼界。
TMT涵蓋了廣義的技術、媒體和互聯網領域，因此，幾乎每天都有影響行業的事件，百度騰訊阿裏巴巴又收購哪家公司了，電信重組和3G牌照發放完畢之後三大運營商的業績如何，廣電總局和新聞出版署又出台了什麽新的規定......
無論是政策還是市場行為，其公告往往選擇在半夜發布，這使得範理經常晚上十一二點還不睡，非要寫完一片短評，才能安心上床。
“我必須第一時間寫出來，否則，別家券商寫了，市場就隻看他們的了。寫完短評占個坑，我還要在兩三天內寫個深度分析......”
麵對杜浦的勸說，範理常如此回答。
好在他們算是年輕身體好，盡管隻能順其自然見縫插針行敦倫之禮，範理還是很快懷上了。
在杜浦看來，現在不同了，範理已經懷有身孕，當然不能再像過去那麽拚命，那麽不顧身子。
“老公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範理已經完全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倚在扶手上。
“不光是睡眠，營養也很重要......”說到這裏，杜浦有些為難：“如果不去父母家蹭飯，我們自己哪有時間做飯啊？再說了，我也不會下廚......”
“不是都說上海男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嗎？你不會？”範理調侃。
“那是我爸，我真不會。”
“好了，沒事的，我們就在外麵吃唄，爸媽這房位置挺好的，周邊到處是吃飯的地方，我們兩個大活人，還能被餓死？”
“說當然是這麽說，可是，營養和衛生總歸要差一些，而且......天天在外麵吃，成本也太高了吧？”
“所以啊......老公，我不是讓你考慮考慮換份工作嘛。我們馬上要買車，現在又有了娃，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總不能隻靠我的收入吧？”範理又笑道。
“說什麽呢？難道我就沒有收入嗎？”杜浦臉一沉。
“有......有，別生氣嘛，”範理趕緊湊到杜浦旁邊，挽著他的胳膊：“我是說，以你的學曆和能力，完全可以找一份性價比更高的工作。我們兩年前同時參加工作，為什麽現在我收入比你高那麽多？還不是行業選對了？男怕入錯行啊。金融行業這兩年一直在招人，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全球市場都在觸底反彈，行情會好上幾年呢。再說了，就算你不想來金融行業，之前不也提過，那些外企也在你們上研院挖人嗎？一過去收入至少翻番，你完全可以考慮考慮。這樣也不算換行業，你依然在幹航空啊，不是嗎？”
“理理......”杜浦轉過頭來仔細地看著範理：“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有一點你總是忽略，人生價值不完全是靠錢來衡量的。你也知道，我爺爺，我爸爸都是幹航空的，而且都在搞技術，傳承到我這兒，我當然有義務繼續幹下去，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至於去外企，收入的確會高一些，但幹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的事情。我在上研院，雖然年輕，但現在領導們都很重視我，我在C595的座艙顯示係統是真能發揮主觀能動性的，而且，我的很多建議，領導們會聽，我有相當大的話語權。可是，假如我去了利佳宇航，拿了一個聽上去很高的職位，但事無巨細都要向美國總部匯報，那又有什麽意思呢？我跟你提過他們的中國區項目總監林琪，那個姐姐幾乎每天半夜都要跟美國開電話會，根本就沒有太多本地做主的權力。而且，為了照顧美國人的作息，還得犧牲她自己的休息時間。你覺得那是我想要的嗎？上海這一百年來，從來不缺買辦，我為什麽要去當買辦呢？”
“好啦，我不跟你爭，我可不想又像上次一樣，現在我懷孕了，不能劇烈運動。”範理適時地用一個擁抱止住了這次談話。
當她把臉緊緊地貼在杜浦耳根邊，感受他那濃鬱的男子氣息和滾燙的胸膛時，雙眼卻沒有完全放鬆下來地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