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顆小星星
薑永寧一直很自責自己毀了薑媽媽原本的平靜生活,還要忍受別人對她帶著一個拖油瓶的指指點點。
黑框眼鏡還在說著,語氣帶了刺耳的嘲諷:“而且也不知道薑阿姨帶著你還成天去李叔家幹什麽。”
因為她原本就瘦小,經常挨打,身子單薄,動不動便生病。李叔是鎮上的醫生。
薑永寧聽到自己理智哢嚓斷裂的聲音。
她憋了一股勁,盡量維持平靜的語氣:“跟我媽媽道歉。”
黑框眼鏡疑惑地哈了一聲:“為什麽要道歉?我說錯了嗎?”
薑永寧氣得連著身子都有些顫抖,聲音提高了:“我讓你跟我媽媽道歉!”
黑框眼鏡嘲諷地笑了一聲:“你就這種態度還指望著能勾搭上我?”
“勾搭?”徐以安聽不下去了,嗤笑一聲,走上前來,長腿一踢,桌子直直撞在了對方身上,“就憑你?”
黑框眼鏡捂著肚子罵了一聲,突然站起身來就要揮拳揍人。
徐以安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反擰,黑框眼鏡啊啊地叫了幾聲。
徐以安加重了力度,聲音冰冷,眼神暴戾:“道歉。”
黑框眼鏡隻好認慫地叫著:“好好好,對不起。”
薑永寧直直走上前去,用盡全身氣力扇了他一巴掌:“滾。”
黑框眼鏡呸了一聲,罵罵咧咧地拿著那束紅得刺眼的玫瑰走了。
薑永寧不想因為這種爛人哭,背對著徐以安用力地眨了眨眼,眼眶很酸澀,她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心底最狼狽的秘密在喜歡的人的麵前被撕開,她知道她沒有做錯任何事,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壓根配不上他。
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像星星一樣。
而她,長在泥濘當中,好不容易爬出來了,總有人覺得她還帶著洗脫不掉的汙穢。
“薑永寧。”徐以安喊了她一聲,聲音低沉。
女孩沒轉身,也沒回應,背對他站著,好一會兒,才回頭笑著對他說:“老大,我們走吧。”
“好。”徐以安看著她低垂的睫毛,泛紅的眼眶,有些無措,心髒揪著疼了一把。
巷子裏順著古老石灰牆蜿蜒而上的爬山虎窸窣作響,那些已經枯黃的葉片耐不住蕭瑟的冷風,在低空中嘩啦啦地打著旋兒落下。
孩子們用石子在石板路上畫著小房子,單腳跳著,偶爾踩在枯葉上,枯葉發出細微的哢嚓聲藏進了孩童們的嬉鬧聲中。
薑永寧低著頭走在前邊,出了長長的熱鬧的巷子後,一路帶著他抄小路又回到了安靜空曠的江邊空地。
徐以安:“……”
怎麽又是這兒?他可以不走嗎?
“你剛剛把我扔在這裏了。”徐以安實在不知道怎麽哄人,又不想直接這麽走了,幹巴巴地淡聲說。
原本也隻是想讓她分散下注意力,能和他說說話,不要再想剛才的事。
前邊薑永寧身形一頓,站得筆直,沒回頭,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帶了明顯的哽咽。
徐以安怔了怔,抓著她的肩膀,把她轉了過來。
他溫柔地注視著她,女孩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鼻子紅紅的,臉頰上未幹的兩條淚痕上新的水珠順著滑下。
薑永寧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低下了頭,用手背大力地抹了一下眼睛,幹巴巴地哽咽著:“風……太大了。”
帶著細沙,吹得眼睛疼。她才沒有哭。
“嗯,”徐以安手臂一屈,把她拉了過來,抱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順著她的話:“風真的很大。”
薑永寧其實真的不想哭,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以往每次生氣時委屈時,就要控製不住眼淚了,薛恬知道她在某些事上要強的性格,就會故意逗她說你快哭,我好拍成小視頻,點擊率一定不錯。
很神奇的,她還真就憋回去,不想哭了。
徐以安這麽溫柔地順著她,聲音帶著哄意,反而將她竭力按壓在心底的委屈抽絲剝繭般地勾出來,再也藏不住似的。
最後薑永寧臉埋在他胸膛,哇地一聲哭出來。
一邊哭一邊抽抽嗒嗒地說:“媽媽不是不好的人,她被人誤會被人指指點點都是因為我,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個人破產是因為他貪心,他是個壞人,他、他還打媽媽……”
……
薑永寧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一片混沌,說出來的話沒有邏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是壓抑了近二十年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抑製不住地想一股腦地倒出來。
徐以安耐心地抱著她,仔細聽了女孩每一句話,連著之前薑媽媽跟他聊天時說到的,還有剛才黑框眼鏡說的,猜了個大概。
薑永寧還沒開始記事時就被扔在了鎮子上,被薑媽媽領養了,薑媽媽很感激上天送了薑永寧這個最好的禮物給她,但薑永寧一直覺得自己是她的累贅。
薑媽媽原本的丈夫因為購買廉價不合法的建築材料,導致承包的工程塌陷,聲譽掃地,擔了法律責任,生意再也做不起來了。
後邊因為迷信找人算命,那個江湖騙子提前摸透了她家情況,知道她是撿來的,故作玄虛地提了一嘴不祥之物,讓她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在薑媽媽的耐心開導和保護下,小薑永寧才走出陰霾,健康快樂地成長起來。
流言蜚語總是字字誅心。長大後早已經好了的傷口上總有一道再也隱不去的疤。
徐以安喉嚨有些發緊,他環住她的手臂用了些力度。他理所應當地以為薑永寧這樣的性格應當是在家庭和睦幸福的環境下長大,卻沒想到他的小太陽熬過了漫長黑夜才發出溫暖的光。
胸膛持續的溫熱感終於涼了下來。懷裏的人哭累了,隱忍著哽咽,雙手揪著他腹部兩側的衛衣,臉還貼在他胸口。
“薑永寧,”徐以安輕聲喊她,怕嚇著她一樣。
“啊?”薑永寧哭完後那點委屈早已散去,還是因為爛人哭了。
哭成這樣應該挺醜的,而且她的眼淚鼻涕都蹭到他衣服上了,薑永寧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還扒拉在她老大的懷裏不想抬起髒兮兮的臉。
“想談戀愛麽?”徐以安的聲音清冷,低低沉沉地慢慢鑽進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