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到底誰聽誰的
任海明跟主治大夫交涉好後，回頭又被小丫頭攥住了。
丫頭身邊仍跟著那個瘦泠泠的小子，看起來兩人跟形影不離的雙胞胎似的。
“丫頭，還有什麽線索要告訴叔叔？”任海明蹲下身，笑著，壓低了聲問。
他對小姑娘印象不錯，聽說是從大城市來的，難怪心思細膩，觀察力也很敏銳。
陸瑤抿抿唇，靠近了道，“叔叔，要是真有壞人想害向阿姨，那向阿姨也許知道凶手是誰呢！要是凶手知道向阿姨還好好的，會不會……會不會來醫院做壞事兒啊？我害怕……”
周啟上前，壓抑著聲音，“我會保護我媽，我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我媽的。”
任海明心中震動，道，“孩子們，別擔心。這兒有叔叔呢，不會讓向女士出事兒的。”
除了這個，他還擔心的另一種情況更為多發。
譬如，受害人限於道德層麵和現實利害關係，可能被迫跟嫌疑人達成私下和解，將這件案子以大化小，讓嫌疑人逃過法律懲罰。
通常這種情況的產生，都是在嫌疑人的家勢強於受害人的情況下，發生的。
這種以強淩弱的事，從來不少。但在任海明這裏，是堅決不被允許的。
他眉頭一皺，嚴肅表態，“丫頭，你莫擔心，叔叔一定秉公辦理，絕不容私。不過……”
他看向了周啟。
私下和解這種情況，還得看受害人家屬的意見。若是全家人都想拿錢私了，息事寧人，受害者大多也隻能忍氣吞聲了。
周啟開始沒明白陸瑤的意思，聽到這裏，也懂了。
他小臉一繃，“我要那個害我媽的人，繩之以法，絕不輕饒！我可以不上學，也不能讓這那混帳……壞蛋逍遙法外。”
他心裏已經把陳二狗定了罪，這人當年害得他父親逃離家鄉，現在又殺害他母親，罪大惡極，豈能輕易私了？
任海明點點頭，又聊了些事，安撫了兩孩子，做了一番周詳的安排，才離開。
陸瑤看了眼任海明留下的電話，一眼就背了下來，再塞給周啟。
周啟道，“我背下了。”
她才想起，少年可是當年高中部的學霸級人物，高考都沒參加，靠著各大獎項和小發明，保送大學生，保送研究生。
這時候，護士一句話，又攥住所有人的神經。
“向芹芸的家屬在嗎？請繳一下費用，一共87塊5。”
聞言，周奶奶和周啟的臉色都變了幾變。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時下小鎮上人均月收入不超過30塊，能拿30多的都要讓人羨慕一把了。80塊都是普通人家不吃不喝兩三個月的總收入。周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向芹芸一個女人，月薪隻有23.5，算上加班費就多5塊。這下她倒了，整個周家哪能一下拿出這麽多錢。
周奶奶一怔，看向孫兒。
周啟立即明白了什麽，“奶，我晚讀一年書不要緊，我回去拿錢。”
陸瑤正使勁兒搖姥爺姥姥的胳膊，兩佬均給了陸瑤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兒。
“小棒兒，等等。”
一道有力的男聲喚住了周啟，從走廊一頭大步走來的正是換了一身新衣來的秦國平。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男的是之前幫忙搜救的車間同事，女的沒見過，一直試圖拉開秦國平，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秦國平上來就掏出一大把的錢，塞到周啟懷裏。
“這是咱們車間剛募捐來的，二塊三塊的都是大家的心意，統共四十二塊。我已經把名錄記好了，你拿著。”
“秦叔叔！”周啟握著錢，聲音發澀，咚地一下就跪在地上。
秦國平忙將孩子扶起，撫撫小家夥的頭，笑道，“小子，這點兒事兒別跟叔客氣。說起來，你媽真得感謝的是你這個兒子，真正救了她的是你。咱們叔叔阿姨能幫的就這麽多，以後你媽還得靠你孝順。”
“好小子！不愧是咱們鎮上的小英雄！”
秦國平一來，就把救援的過程跟眾人講了，聽得一眾老人都嘖嘖稱讚。
陸瑤給周啟塞來四十塊錢，周啟推拒，兩人推來推去，把大人給逗樂了。
梁姥爺揚聲道，“小子，這錢你必須收著。這都是未來你幫咱們瑤瑤補課的補課費，咱們這就預支了。以後，你可得好好學習，別拉下腿兒了，回頭我可要跟你奶奶，你媽媽討的。”
陸瑤用力將少年的手推回去，瞪去一眼。
那明媚漂亮的大眼仿佛在說，“再不收下，我就哭給你看了！”
周啟手微微顫著，朝著一眾慷慨解囊的長輩們，行了一個大大的禮，啞著聲音說了“謝謝”，並表示一定會歸還。
數好了所有醫藥費之後，周啟辦了繳費手續，神色都緩和了幾分。
梁姥姥歎息，“這孩子有骨氣，能擔事兒，日後一定是個有出息的。”
陸瑤在心裏偷笑：何止有出息。那可是扛起整個西南輕重工業的天才企業家啊！
……
向芹芸在手術室散了麻藥大概一個多鍾頭，終於轉回了病房。
張寡婦一直忙裏忙外，幫著張羅住院細節，讓周奶奶隻用守在床邊即可。
周啟回了家一趟，拿來母親的換洗衣物。
陸瑤堅持同行，還讓周啟去梁家騎上了自行車，速度快了好幾倍，成功搭乘陸瑤一個來去。
少年臉上多了些風雨，眼神更沉斂，好像一夜之間成了大人。
沒人時，周啟問陸瑤，“瑤瑤，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陸瑤反問，“你……不懷疑我嗎？”
按一個這時代的小姑娘標準，她的反應、具備的閱曆知識，都已經超出太多了。
周啟目露疑惑，“懷疑你什麽？你幫我，還救了我母親，對我奶也很好。梁爺爺和梁奶奶是鎮上唯一對我們家最好的人，從來沒給過我和我媽眼色看，還幫我奶詢問爺爺的烈士證問題。其他人都看不起我，都……”
少年咬咬唇，頓了下，看向陸瑤的目光灼亮而堅定，“瑤瑤，我說過，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我怎麽做，我都聽你的。要是放過那個嫌疑犯，對我媽更好，我也可以……”
“可以怎樣？”陸瑤聽到這，失笑，“之前誰跟小任叔叔說，一定要讓壞蛋繩之以法的，這會兒就改口了啊？”
周啟臉色變了幾變，“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的！”
竟然這麽相信她嗎？
陸瑤收起了笑，看著少年漆黑的眼睛良久，道，“小棒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比天大。咱們這算是以恩還恩了，你不用再……”
她是不想少年為此背上太多的包袱，他才13歲呢，還是個孩子，她可以借恩義對他好，但不能為此就見恩圖報。
“陸瑤，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這條命不值錢？”
“不是啦！”
“那就這麽決定了。”少年一臉篤定。
“哎？”
“走。”他跨上大自行車，示意姑娘上車。
“哦！”
陸瑤好笑又無奈，說什麽都聽她的，現在到底是誰聽誰的呀！
她收斂心神，覺得，這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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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趕回醫院時，天已經麻麻黑，陸瑤先發現了異恙。
她攥著周啟躲到了花壇後，指指醫院側門，“你看那兒，好像是陳家人。”
周啟仔細一看，篤定道，“是陳華的堂姐，在居委會工作的。穿護士服的是她堂姐的女兒，就在這家醫院。”
聞言，陸瑤心中透亮，“陳家開始行動了。他們有醫院的內線，我們得小心。不能讓他們先接觸到向阿姨。先給小任叔叔打電話，通知他趕緊過來取證。”
兩人悄悄溜進了住院部，一路小心觀察可疑人物。
陸瑤其實認不得多少人，周啟卻像認識鎮上所有人似的，給陸瑤當了回活體人事檔案，隨口就能報出一些人的家底情況，真是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