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要怕

而他能做的事隻是默默陪著她。

車裏換了一首非常輕鬆而優雅的輕音樂。

車外下起了小雨,混著鋼琴曲成了優美的旋律。

欣然啜泣著。漸漸蜷縮著身子,硬生生將一個一米七高的大姑娘蜷縮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將頭埋在了雙臂裏。

她這樣一定很丟人,輸了比賽還輸了人。

她這樣一定很醜,滿臉眼淚鼻涕的不好意思。

她好像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現在是有朋友的人了。她把王舒忘記了。她把舒萊也忘記了。她就這樣一個人傷傷心心地跟著張笑劍走了。

她猛地從雙臂抬起頭,望著張笑劍。

她竟然跟著張笑劍走了。

張笑劍看著眼前傻姑娘張著嘴呆呆望著自己,她眼睫毛上還吊著眼淚,時不時吸著鼻涕。他是又好笑又好氣。

張笑劍歎口氣,把抽紙盒遞過去。

欣然不動。腦子裏似乎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麽跟著他走了。

王舒呢?舒萊呢?

張笑劍抽出一張紙放在她手邊,她還是不接。他隻得用紙巾輕輕抹去她臉頰上還掛著的淚水:“別哭了。再哭就成了醜丫頭。”

本來已經停止哭泣的欣然聽了這句話,忽然鼻頭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又滴了下來。

滾燙的淚水滴在了張笑劍的手上、胳膊上,灼熱地燒到了他的心。他有些後悔,他是不是辦了一件壞事,惹哭了這個堅強的女孩。他又有幾分慶幸,他第一次能那麽靠近她的心。

他又抽了一張紙,又遞了過去:“哭醜了就不好看了。公主會變成灰姑娘。”

欣然嘴角抽了抽,淚眼婆娑中張笑劍變成了爸爸的臉:“別哭了。再哭就成了醜丫頭。”

“哭醜了就不好看了。公主會變成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白馬王子,然後變成美麗的公主。”

小時候媽媽總是照顧弟弟,爸爸才會給她講故事。

欣然的眼淚越來越多,收也收不住。從來沒哭出聲的她發出小小聲的哭泣聲。她好想爸爸啊。

她好想告訴告訴爸爸。

她對不起他,她輸了。這段時間的比賽,她都輸了。

她伸手想摸一下爸爸的臉:“爸爸,你去哪兒了?我都輸了。”

說著,眼淚又冒了出來。

張笑劍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接觸欣然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家庭是圍著雲輝運轉的,他之前以為先解決雲輝的問題,欣然會慢慢好起來的。這會看來,欣然根本就沒能從爸爸去世這件事中走出來。

三年了,欣然爸爸可是去世了三年了啊。

這三年欣然是怎麽過來的啊。

他隻覺得那些眼淚仿佛都滴在了他的心口上,燒痛的也有自己的心。

“欣然,那不怪你。不要怕。”他啞著聲音說著,遞過紙巾盒。

爸爸又這樣安慰自己了。欣然眼淚朦朧的接過紙巾盒,開始一張一張抽出來擦眼淚:“就怪我!”

“你盡力了。”張笑劍拍拍她的後背。

“我……沒有!我又亂想了。”欣然太傷心了。這個怎麽才能改正啊。爸爸說過,如果她停止不了在比賽的時候分心,那她將永遠成為不了一名優秀的運動員。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欣然哭累了,眼淚也不再往外冒,時不時發出輕輕的抽噎聲。

這時夕陽漸漸落下,嫣紅的晚霞映照在天邊,給火紅的楓葉染上一道金邊,也給來來往往的人們穿上一件金邊的衣服。

“喝點水,我們下去走走。走走心情就好了。”張笑劍提醒道。

望著眼前遞過來的礦泉水,欣然眨眨眼,這時才醒過來自己剛才居然在車裏抱著張笑劍哭了很久。

這太不現實了點。她第一次抱父母和弟弟以外的人。除了王舒抱過她,舒萊小時候也抱過她。不太一樣,那都是別人抱她。

好像張笑劍抱過自己耶。當時她沒生出特別排斥。

這……

她赫然,覺得耳朵燒了起來。

她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看著塑料瓶裏透明的**,也顧不了那麽許多,接過去咕咕咕就喝了一大半,直到肚子裏忽然冒出一股氣體,她打了一個水嗝,心裏那一股氣才緩了過來。

“謝謝。”她放下礦泉水瓶,卻發現車裏地上被她扔了一大堆白花花的紙巾,頓時臉都紅了。

張笑劍好笑地搖了搖手裏兩個空的紙巾盒。

欣然頓時紅了臉:“對不起。”她彎下腰趕緊撿著。

傾聽是治療心理問題的最佳辦法之一。雖然他今天傾聽的內容是一堆眼淚。

有眼淚說明她的情緒得到了發泄。總比輸了一直憋在心裏強。

望著欣然紅腫的雙眼,張笑劍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壓力。

作為一個心理科的醫生,遇見欣然這種情況,出於道義還是職業,他都會幫上一幫。作為一個心理科的醫生,堅決不和病人的私生活攪在一起,下了班之後不再來往,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他這次遇見的是欣然。一個總讓他有些失去正常心跳的女孩,一個總是讓他不能按照規矩出牌的女孩。

他都忍不住想問自己怎麽了。

從遠遠看她比賽到近距離看她比賽,再到她受傷到了解她的家庭,他的心亂了。

所以,他能很明確地告訴自己。

我喜歡她。她是我喜歡的女孩子。

我要治好她。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樣和別人總不太一樣?”抱著手又放下,放下又抄著手,這樣的動作做了好幾遍,張笑劍覺得自己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糾結。

不一樣麽?欣然苦笑。

她當然知道了。從小大家就說她和別人不一樣。大家都在外麵玩,就她一個人在家裏玩。

有人說她脾氣古怪。

爸爸總是說:“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欣然安靜懂事。”

“你們還求不來那麽安靜的女兒呢?”

漸漸就沒人說她了。漸漸她也知道自己是個很特別的人,總和別人不太一樣。她不得不用高冷來包裝自己,用少言少語來掩飾自己的害怕和膽怯。漸漸她也長大。長大都好啊,長大就不會再有那麽多人說她了。

直到……

她看向了張笑劍。

他是寵物治療師。她覺得挺信得過他的。最主要的是她不太害怕他。明明知道了他是醫生,不是她以為的寵物醫生,她還是沒怕過他。

直到這會,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他是個心理科的醫生。

雖然平時他的治療所裏大多都是孩子,但是他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心理科的醫生。而且還是一個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