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閉症
那個同桌就和王舒一樣,是個大眼睛的大大咧咧的姑娘,她們也沒怎麽說過話。下課她看她的書,她的同桌自己玩自己的。
一放學,她就等著和舒萊一起回家。
後來到了初一,換了新的學校。這一次,她知道和舒萊不是同校了。膽怯的她開學連教室都不敢進去。最後還是媽媽過來陪著她在最後一排呆了三天,她才一個人坐在了那個陌生的囚籠一樣的地方。
媽媽說:“欣然啊,媽媽要照顧弟弟。你不能總是讓媽媽那麽操心啊。你可都是大姑娘了啊。”
她好害怕,特別害怕。害怕來了有人欺負她怎麽辦?害怕老師提問題。更害怕大姨媽來了怎麽辦?但是看著弟弟那麽可憐,那麽弱小。她又覺得她不能讓媽媽擔心。於是,她在那個角落裏又呆了三年。
每次老師叫她回答問題的時候,她總是結結巴巴說不夠十個字。但是每次考試的時候,她又都能考到中上的水平。於是乎,老師不再管這個過於文靜乖巧的女孩子了。
高中開始,舒萊進了體校。她的老師好像更了解她了。她也漸漸找到了和同桌相處的規則。那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理你。漸漸她就有了冷美人的稱號。
她的秘密隻有她的爸爸知道。
爸爸當時隻是歎了一口氣,然後笑著說:“等有一天我的欣然願意開口說話了,她就會成為冠軍。”
她沒拿過冠軍,亞軍都沒拿過。爸爸知道她害怕,每場比賽都會陪著她。
可是,爸爸走了。沒人陪她了。也是在爸爸走了後,媽媽病倒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生活是需要錢的。
她不知道哪兒有錢。
媽媽說不能總依靠舒萊啊。
於是,她放了學就在外麵轉悠。
她去了學校不遠處的飯店,人家嫌棄她不會說話,把她轟走了。她去了家門口的超市,人家說她還沒成年。她去了不遠處的肯德基,肯德基讓她來個自我介紹,然後她顫悠悠隻說出自己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她後來聽說了人才市場,好不容易央求舒萊帶著她買了票進去,卻發現她找不到工作。
她好像隻會一件事,那就是擊劍。
終於在那一天晚上,她顫顫悠悠地站在了那個自由比賽場地的前台麵前,囉嗦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說:“我要打比賽。”
那個塗著紅嘴唇、帶著假睫毛的女孩子,用紅豔豔的指甲夾著一支煙,吸了一口,吐在她的臉上:“我認得你。你不可以來比賽,出了問題我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喲。小姑娘,你爸爸呢?他來就可以。很多人喜歡看他比賽。”
欣然垂著頭,忍住快要滾落的淚珠子,好一會才小小聲說道:“他死了。”
死了?
像欣然爸爸那種正經八百來這裏比賽贏錢的人,基本上都是家裏缺錢的人。
這個家要到了什麽地步,才讓小女孩也出來賺錢了。
那個女孩子明顯愣了下,隨即猛吸了一口煙,對著天花板吐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圈,才說道:“你媽媽知道嗎?聽你爸爸說你還有個弟弟。他會擊劍嗎?”
來比賽還要問這些嗎?欣然忽然抬起頭,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轉,濕潤的眼睫毛撲閃撲閃。
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怎麽回答。
這個地方她隻來過幾次,都是倔強地纏著爸爸來的。還有一次她跟著他後麵,眼看都要到了地方,爸爸才發現了她。不得不帶她進來。
每次進來後,爸爸都央求前台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安排她悄悄坐在角落裏。
她見過這個女孩子給爸爸轉過錢。她還知道這個女孩子叫阿娟。
這是她知道她唯一可以賺錢的地方了。
如果這裏還不行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知道她有些同學都工作了,但是她卻不行。
她抬著眼淚汪汪的大眼,盯著阿娟。
望著身高一米七大個子的欣然,漂亮的臉蛋勻稱的身材,阿娟大口吸著煙,不耐煩揮著手:“最討厭你們這些楚楚可憐的小妹子了。怎麽比賽啊?讓那些大男人讓你嗎?他們隻怕不是讓你,而是吃了你!”
欣然沒聽懂。她在想難道他們都那麽厲害嗎?好像不是的,就她爸爸五場比賽也總能贏一場。回家路上會分析給她聽,有時候他是故意輸的。因為老是贏的話,別人會不和他比賽了。
按照爸爸說的,她的水平贏一兩場問題不大啊。
阿娟看她還是不明白,揮著手讓她快快離去。
她出去轉了一圈,想了想忽然有點明白了。她在附近店裏買了一個麵罩戴著,又走到了阿娟麵前。
阿娟翹著紅紅的蘭花指,指著她的頭:“你啊你啊……”
她始終沒說出後麵的話來。卻給她一個牌子,讓她進去了。
她一兩個月會去一次阿娟那個自由擊劍所。在那裏她始終記著阿娟和爸爸的話“輸四場贏一場”。贏了就走。漸漸她獲得了那個冷麵女劍客的稱號,也少少賺來了一些錢。
漸漸高中畢業了,她漸漸長大了。她也懂了,阿娟在背後替她付出的是什麽,幫她擋住了多少麻煩。
她其實是非常感激阿娟的。
直到她遇見了張笑劍。
自從她受傷後,她還再沒去過那個地方了呢。
她從來沒想過居然會和正式運動員打那麽一場自由比賽。
更別提是文思思那樣優秀的運動員了。
那一場比賽是一場意外。她現在忽然發現自己還有一個缺點了,如果有人用爸爸和說自己不行來刺激自己,她也會做出意外的舉動來。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堅持在一個月後和文思思來那麽一場比賽。
就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嗎?
事實上,還是不行啊。她走進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體育館。她的心有些發抖。這個地方她不算特別陌生,小時候爸爸總會帶她來訓練,直到爸爸離開體校去了擊劍俱樂部做教練。陌生是因為她太久沒來了,這裏除了舒萊和王舒,她竟然不認識一個人。
直到她看見裁判居然是張笑劍,她才安心下來。
但是,她打了一半就後悔了。因為文思思很強,她已經輸過一次了。不對,輸過兩次了。周圍的人都在笑在看著她們。
她心裏都在發抖。可以說最後那一局每一次都是她自己的失誤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給了文思思機會。
到最後她也想勝利,強製自己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去好好比試一場。
但是為時已晚。
爸爸走了,她沒了依靠。
爸爸走了,最了解自己的人不在了。
爸爸走了,她的後盾沒了。
爸爸走了,她再拿不動那把劍。
原來支撐著她的那股氣沒了。
欣然忽然眼淚就如同珠子一般嘩啦啦就一顆一顆滴了下來。
張笑劍看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觸動了她。
他也不敢說話。